第五十四章 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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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太太在圣约翰医院做完了月子，淑娴打算把魏太太母女转移出去，于是，她从医院回到寓所，跟昱霖商量魏太太转移一事。</p>
“昱霖，明天我打算把魏太太母女送到铜锣湾的驳船上，傍晚时再由小艇送往九龙。”</p>
“可以，魏教授也挺着急的，想早日见到太太和女儿。不过，听船老大说，汛期来了，这些天风浪比较大，不知道魏太太能不能经得住，毕竟她才刚刚做完月子。”</p>
“魏太太恢复得还不错，我想她应该能够挺得住吧。”</p>
“那就明天一早带魏太太过检查站，然后上驳船。你把魏太太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p>
“好的，我下午就回医院准备。”</p>
淑娴望了望这些天因奔波忙碌而消瘦的昱霖，捋了捋他的头发：“昱霖，你头发长了，人瘦了。”</p>
昱霖回头望了望淑娴，笑了笑：“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瞧你，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这些天都没睡好？”</p>
“昱霖，我，我怀孕了。”淑娴摸了摸腹部，含情脉脉地望着昱霖。</p>
昱霖一听，大喜过望，连忙把淑娴拉到身边，摸了摸她的腹部：“真的？我又要当爸爸了？”</p>
淑娴羞涩地点了点头。</p>
“那这样吧，你明天跟魏太太他们一起撤离香港。”</p>
“你让我也一起走？那这儿的工作怎么办？”淑娴担心自己的任务。</p>
“你不用担心，这些日子你爹和星仔他们都已经驾轻就熟了，你在医院的这个月里，我们已经转移出去五六百人了，所以，你可以放心离开这儿了。”</p>
“我在这儿起码可以给你搭把手，你看你，这些天，腿都跑细了。”</p>
“淑娴，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鸣儿出生时正逢广州大轰炸，鸣儿算是命大，能顺利出世，我希望我们的老二可以在平平安安的环境中诞生。我想这是对我爹妈最好的告慰。”昱霖想起母亲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们平平安安，陆家人丁兴旺。淑娴的再次怀孕无疑是让父母含笑九泉的最好消息。</p>
“嗯，昱霖，我听你的。”</p>
下午，淑娴回到医院，给魏太太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把魏太太接回自己的寓所。</p>
第二天凌晨，魏太太抱着婴儿，淑娴拿着包裹，经过检查站，然后坐上黄包车，到铜锣湾的驳船上集中。今天要转移的人有二十几名。</p>
到了日军巡逻艇换岗时间了，魏太太和淑娴等六人被安排在一个小艇上，趁着夜色，疾驶出港，今天海里的风浪比较大，小艇颠簸得很厉害，小婴儿开始哇哇哭泣。</p>
婴儿的哭声引起了日军巡逻艇的注意，艇上的指挥官命令巡逻艇朝小艇追来。</p>
“不好，日军的巡逻艇朝我们追来了。”船老大加快了船速。</p>
“那现在怎么办？”</p>
“拐个弯离九龙不远了，那儿水比较浅，你们从那儿下船，我去引开巡逻艇。”船老大连忙给大家出主意。</p>
“好。就这么办。”</p>
小艇一拐弯，来到一处浅海处，船上的六个人都纷纷下水，躲到海边的几块大礁石后面。魏太太被那几个男士托举着，免受冰冷海水的刺激。而淑娴则完全半个身子淹没在海水里。</p>
船老大驾驶着小艇往深海处驶去，日军巡逻艇在后面紧紧跟随。</p>
大家见巡逻艇走远了，连忙从礁石后面出来，男士们背着魏太太，抱着小婴儿，扶着淑娴，朝岸边走去。</p>
忽然，淑娴感到一阵腹痛难忍，随之，周围的海水变红了。</p>
“淑娴，你怎么啦？”魏太太看见淑娴痛苦不堪的表情，再看见海水变红了，紧张起来：“淑娴，你伤着了吗？”</p>
淑娴咬着牙走上沙滩，身子绵软地倒在了沙滩上，几位男士连忙把已经晕厥过去的淑娴抱起，前面有手电亮了三次，这是预先安排的信号，说明这是自己人。</p>
来人正是明峰和淑妍他们。明峰见淑娴昏厥过去，连忙把她背起，朝安置点跑去。</p>
安置点的医生给淑娴做了检查。</p>
“怎么样，杨医生？”淑妍焦急地询问。</p>
杨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她小产了。“</p>
“你说什么，淑娴她小产了？”淑妍追问杨医生。</p>
“她已经怀孕了两个月了，可惜呀，浸泡在这么冰冷的海水里，这对孕妇而言，绝对是大忌。而且，很有可能以后再也怀不上了。”</p>
淑妍望着脸色惨白的淑娴，泪水夺眶而出。</p>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淑娴睁开双眼，望了望四周，忽然她用手去抚摸腹部：“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还在不在？”</p>
“淑妍，孩子没了。”淑妍把这残忍的结果告诉了淑娴。</p>
“不，不会的，他几个小时之前还好好的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昱霖，昱霖想让这个孩子在平平安安的环境中诞生，可我这个当妈的，竟然在他没出世之前，就把他给……，我可怎么向昱霖交代啊？”</p>
淑娴淑妍姐妹俩抱头痛哭。</p>
明峰来到昱霖的寓所，昱霖见明峰神色凝重，便隐约感到了什么。</p>
“明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p>
“昱霖。”明峰拍了拍昱霖的肩膀：“淑娴她……”</p>
“淑娴怎么啦？”昱霖感到手脚发凉。</p>
“她小产了。”</p>
昱霖像是被敲了一记闷棍，怔住了，浑身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过了许久，才惊醒过来似的，他拿起椅背上的大衣，要朝门口冲出去。</p>
明峰一把抓住了他：“昱霖，你要干嘛？”</p>
“我得去看看她，她现在最需要的人是我。”昱霖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p>
“昱霖，你冷静些。”明峰望着双眼通红，像头困兽般的昱霖，极力阻止他。</p>
“我冷静不了，我爹没了，妈也没了，淑娴腹中的孩子也没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昱霖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头埋在臂弯里，哭得像个孩子似的。</p>
明峰轻轻地拍着昱霖的后背：“昱霖，我知道你心里苦，你就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吧。”</p>
昱霖哭了一会儿之后，感到心里不那么憋闷了，便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手抹了抹眼泪：“明峰，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淑娴？”</p>
“等明天吧，我带你过去。”</p>
那一夜，昱霖就一直紧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星空。</p>
明峰递给昱霖一根烟，昱霖接过烟，明峰给昱霖点上了烟，昱霖吸了一口，咳嗽起来。</p>
明峰连忙给昱霖拍了拍后背。</p>
“我还是第一次抽烟，我爹自己抽烟斗，但却一直不让我碰香烟，小时候，曾经偷了我爹的一包烟，拿去跟昱霆大哥一起抽，结果辣的我们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后来我爹知道了，把我俩关进佛堂，面壁了一天。我娘一直护着我，只要我爹一罚我，她总是偷偷地跑来帮我解禁，唯独那一次，她没来，也没向父亲求情，可能在她看来，一旦沾上了烟瘾，这孩子就没救了。“</p>
“你爹娘做得没错。“明峰要去拿走昱霖手上的香烟。</p>
昱霖把手朝旁边一躲：“可我今天想抽一根，我以前听十九路军的一些老兵痞说，抽烟能让人在吞云吐雾之间忘却所有烦恼。“</p>
“昱霖，想抽就抽吧。”明峰知道昱霖心里实在是憋闷的慌，也许吞云吐雾真能帮他暂时忘却了心中的悲苦。</p>
昱霖又吸了一口，这次感觉好些了，他再吸了一口，似乎已经习惯了烟草的味道。他一边抽烟，一边呆呆地望着窗外。</p>
“昱霖，你在想什么呢？“</p>
“想淑娴，想鸣儿，想玉蓉，想昱霆大哥，还有我的爹妈。从我拿起枪，参加十九路军打小日本开始，已经十年了。这十年可谓物是人非啊。”烟蒂的火星碰到了昱霖的手指，他被烫了一下，连忙把烟蒂扔掉。</p>
“是啊，十年了，我们认识也已经十年了。”</p>
“哎，徐大哥，从没听你说起你的家人，他们还好吗？”昱霖转过头，望着明峰。</p>
“我五六岁的时候，我娘病死了，八岁时，我爹又饿死了，是我大伯一手把我带大的，他以前当过团练，所以，我从小跟着他习武，后来他通过他的朋友，把我送到苏联的伏龙芝军事学院，我在那里接受了军事知识和技能。我是在那儿加入的共产党，随后，我便被派往国内进行武装斗争。”</p>
“那你大伯呢？”</p>
“讨伐陈炯明时牺牲了。”明峰叹了口气。</p>
“那你是怎么和淑妍认识的？”</p>
“淑妍和淑娴两姐妹当时是培文女校的左翼进步青年，而她们的父亲许教授更是思想激进，经常在课堂上抨击时局，我去广州搞学运时认识她们一家子的，后来，就吸收她们一家为共产党员，淑妍要跟我去农村搞武装运动，淑娴和老爷子后来去了上海，就留在大学里继续进行地下活动。我和淑妍就是在那时成亲的。后来蒋介石的几次围剿，我们的队伍遭到重创，所以，也就转移到城市，转入地下斗争。”</p>
“你和淑妍有孩子吗？”</p>
“有过一个，是女孩，我给她取名叫胜男，徐胜男，希望她今后不让须眉，成为一名巾帼英雄。”</p>
“那孩子呢？”</p>
“当时战事吃紧，我们部队要转移，所以就把胜男留给了当地的老乡。后来，日军扫荡，村子里的人都逃走了，胜男也就不知去向了。要是她到现在还活着，差不多十岁了。”徐明峰声音有些哽咽。</p>
昱霖望着明峰深邃的目光，感受到他深藏在内心的痛苦。</p>
“那后来你和淑妍就没有想过再要一个孩子？”</p>
“后来淑妍怀过两次，都因为过于劳累，营养不良而流产了，再后来淑妍受了伤，子弹打在她的子宫上，虽然人被救回来了，可是淑妍今后再也不能怀孕了。”</p>
明峰说着，扔掉手中的烟蒂，深深地吸了口气。昱霖连忙拍了拍他。</p>
“打仗就会有牺牲，在战争年代，这些代价在所难免，我们今天的牺牲是为了换回明天我们的子孙后代的安宁和幸福。”明峰语气坚定，神情坚毅。</p>
“明峰，我明白。”</p>
第二天一早，明峰和昱霖带着十多位爱国人士，避开检查站，来到了铜锣湾的驳船上，等夜黑之时，乘着小艇驶向九龙。</p>
下了艇之后，昱霖心急火燎地赶到安置点，去看望让他牵肠挂肚的妻子。</p>
淑娴见到昱霖进屋，心里一阵酸楚，眼泪啪啪啪地滴落下来。</p>
“淑娴，别哭，你别太伤心了。”昱霖轻轻拭去淑娴脸上的泪水。</p>
“昱霖，我对不起你，我把我们的孩子弄掉了。”淑娴哭得更伤心了。</p>
“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太自责，我们还有鸣儿，还有啸儿，吟儿，他们都是我们的孩子。”</p>
淑娴望着昱霖，含着泪点了点头。</p>
昱霖把妻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亲吻着她的泪水。</p>
魏太太在圣约翰医院做完了月子，淑娴打算把魏太太母女转移出去，于是，她从医院回到寓所，跟昱霖商量魏太太转移一事。</p>
“昱霖，明天我打算把魏太太母女送到铜锣湾的驳船上，傍晚时再由小艇送往九龙。”</p>
“可以，魏教授也挺着急的，想早日见到太太和女儿。不过，听船老大说，汛期来了，这些天风浪比较大，不知道魏太太能不能经得住，毕竟她才刚刚做完月子。”</p>
“魏太太恢复得还不错，我想她应该能够挺得住吧。”</p>
“那就明天一早带魏太太过检查站，然后上驳船。你把魏太太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p>
“好的，我下午就回医院准备。”</p>
淑娴望了望这些天因奔波忙碌而消瘦的昱霖，捋了捋他的头发：“昱霖，你头发长了，人瘦了。”</p>
昱霖回头望了望淑娴，笑了笑：“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瞧你，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这些天都没睡好？”</p>
“昱霖，我，我怀孕了。”淑娴摸了摸腹部，含情脉脉地望着昱霖。</p>
昱霖一听，大喜过望，连忙把淑娴拉到身边，摸了摸她的腹部：“真的？我又要当爸爸了？”</p>
淑娴羞涩地点了点头。</p>
“那这样吧，你明天跟魏太太他们一起撤离香港。”</p>
“你让我也一起走？那这儿的工作怎么办？”淑娴担心自己的任务。</p>
“你不用担心，这些日子你爹和星仔他们都已经驾轻就熟了，你在医院的这个月里，我们已经转移出去五六百人了，所以，你可以放心离开这儿了。”</p>
“我在这儿起码可以给你搭把手，你看你，这些天，腿都跑细了。”</p>
“淑娴，你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要紧的，鸣儿出生时正逢广州大轰炸，鸣儿算是命大，能顺利出世，我希望我们的老二可以在平平安安的环境中诞生。我想这是对我爹妈最好的告慰。”昱霖想起母亲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孩子们平平安安，陆家人丁兴旺。淑娴的再次怀孕无疑是让父母含笑九泉的最好消息。</p>
“嗯，昱霖，我听你的。”</p>
下午，淑娴回到医院，给魏太太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把魏太太接回自己的寓所。</p>
第二天凌晨，魏太太抱着婴儿，淑娴拿着包裹，经过检查站，然后坐上黄包车，到铜锣湾的驳船上集中。今天要转移的人有二十几名。</p>
到了日军巡逻艇换岗时间了，魏太太和淑娴等六人被安排在一个小艇上，趁着夜色，疾驶出港，今天海里的风浪比较大，小艇颠簸得很厉害，小婴儿开始哇哇哭泣。</p>
婴儿的哭声引起了日军巡逻艇的注意，艇上的指挥官命令巡逻艇朝小艇追来。</p>
“不好，日军的巡逻艇朝我们追来了。”船老大加快了船速。</p>
“那现在怎么办？”</p>
“拐个弯离九龙不远了，那儿水比较浅，你们从那儿下船，我去引开巡逻艇。”船老大连忙给大家出主意。</p>
“好。就这么办。”</p>
小艇一拐弯，来到一处浅海处，船上的六个人都纷纷下水，躲到海边的几块大礁石后面。魏太太被那几个男士托举着，免受冰冷海水的刺激。而淑娴则完全半个身子淹没在海水里。</p>
船老大驾驶着小艇往深海处驶去，日军巡逻艇在后面紧紧跟随。</p>
大家见巡逻艇走远了，连忙从礁石后面出来，男士们背着魏太太，抱着小婴儿，扶着淑娴，朝岸边走去。</p>
忽然，淑娴感到一阵腹痛难忍，随之，周围的海水变红了。</p>
“淑娴，你怎么啦？”魏太太看见淑娴痛苦不堪的表情，再看见海水变红了，紧张起来：“淑娴，你伤着了吗？”</p>
淑娴咬着牙走上沙滩，身子绵软地倒在了沙滩上，几位男士连忙把已经晕厥过去的淑娴抱起，前面有手电亮了三次，这是预先安排的信号，说明这是自己人。</p>
来人正是明峰和淑妍他们。明峰见淑娴昏厥过去，连忙把她背起，朝安置点跑去。</p>
安置点的医生给淑娴做了检查。</p>
“怎么样，杨医生？”淑妍焦急地询问。</p>
杨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她小产了。“</p>
“你说什么，淑娴她小产了？”淑妍追问杨医生。</p>
“她已经怀孕了两个月了，可惜呀，浸泡在这么冰冷的海水里，这对孕妇而言，绝对是大忌。而且，很有可能以后再也怀不上了。”</p>
淑妍望着脸色惨白的淑娴，泪水夺眶而出。</p>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淑娴睁开双眼，望了望四周，忽然她用手去抚摸腹部：“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还在不在？”</p>
“淑妍，孩子没了。”淑妍把这残忍的结果告诉了淑娴。</p>
“不，不会的，他几个小时之前还好好的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昱霖，昱霖想让这个孩子在平平安安的环境中诞生，可我这个当妈的，竟然在他没出世之前，就把他给……，我可怎么向昱霖交代啊？”</p>
淑娴淑妍姐妹俩抱头痛哭。</p>
明峰来到昱霖的寓所，昱霖见明峰神色凝重，便隐约感到了什么。</p>
“明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p>
“昱霖。”明峰拍了拍昱霖的肩膀：“淑娴她……”</p>
“淑娴怎么啦？”昱霖感到手脚发凉。</p>
“她小产了。”</p>
昱霖像是被敲了一记闷棍，怔住了，浑身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过了许久，才惊醒过来似的，他拿起椅背上的大衣，要朝门口冲出去。</p>
明峰一把抓住了他：“昱霖，你要干嘛？”</p>
“我得去看看她，她现在最需要的人是我。”昱霖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p>
“昱霖，你冷静些。”明峰望着双眼通红，像头困兽般的昱霖，极力阻止他。</p>
“我冷静不了，我爹没了，妈也没了，淑娴腹中的孩子也没了，你让我怎么冷静？”昱霖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头埋在臂弯里，哭得像个孩子似的。</p>
明峰轻轻地拍着昱霖的后背：“昱霖，我知道你心里苦，你就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吧。”</p>
昱霖哭了一会儿之后，感到心里不那么憋闷了，便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手抹了抹眼泪：“明峰，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淑娴？”</p>
“等明天吧，我带你过去。”</p>
那一夜，昱霖就一直紧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星空。</p>
明峰递给昱霖一根烟，昱霖接过烟，明峰给昱霖点上了烟，昱霖吸了一口，咳嗽起来。</p>
明峰连忙给昱霖拍了拍后背。</p>
“我还是第一次抽烟，我爹自己抽烟斗，但却一直不让我碰香烟，小时候，曾经偷了我爹的一包烟，拿去跟昱霆大哥一起抽，结果辣的我们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后来我爹知道了，把我俩关进佛堂，面壁了一天。我娘一直护着我，只要我爹一罚我，她总是偷偷地跑来帮我解禁，唯独那一次，她没来，也没向父亲求情，可能在她看来，一旦沾上了烟瘾，这孩子就没救了。“</p>
“你爹娘做得没错。“明峰要去拿走昱霖手上的香烟。</p>
昱霖把手朝旁边一躲：“可我今天想抽一根，我以前听十九路军的一些老兵痞说，抽烟能让人在吞云吐雾之间忘却所有烦恼。“</p>
“昱霖，想抽就抽吧。”明峰知道昱霖心里实在是憋闷的慌，也许吞云吐雾真能帮他暂时忘却了心中的悲苦。</p>
昱霖又吸了一口，这次感觉好些了，他再吸了一口，似乎已经习惯了烟草的味道。他一边抽烟，一边呆呆地望着窗外。</p>
“昱霖，你在想什么呢？“</p>
“想淑娴，想鸣儿，想玉蓉，想昱霆大哥，还有我的爹妈。从我拿起枪，参加十九路军打小日本开始，已经十年了。这十年可谓物是人非啊。”烟蒂的火星碰到了昱霖的手指，他被烫了一下，连忙把烟蒂扔掉。</p>
“是啊，十年了，我们认识也已经十年了。”</p>
“哎，徐大哥，从没听你说起你的家人，他们还好吗？”昱霖转过头，望着明峰。</p>
“我五六岁的时候，我娘病死了，八岁时，我爹又饿死了，是我大伯一手把我带大的，他以前当过团练，所以，我从小跟着他习武，后来他通过他的朋友，把我送到苏联的伏龙芝军事学院，我在那里接受了军事知识和技能。我是在那儿加入的共产党，随后，我便被派往国内进行武装斗争。”</p>
“那你大伯呢？”</p>
“讨伐陈炯明时牺牲了。”明峰叹了口气。</p>
“那你是怎么和淑妍认识的？”</p>
“淑妍和淑娴两姐妹当时是培文女校的左翼进步青年，而她们的父亲许教授更是思想激进，经常在课堂上抨击时局，我去广州搞学运时认识她们一家子的，后来，就吸收她们一家为共产党员，淑妍要跟我去农村搞武装运动，淑娴和老爷子后来去了上海，就留在大学里继续进行地下活动。我和淑妍就是在那时成亲的。后来蒋介石的几次围剿，我们的队伍遭到重创，所以，也就转移到城市，转入地下斗争。”</p>
“你和淑妍有孩子吗？”</p>
“有过一个，是女孩，我给她取名叫胜男，徐胜男，希望她今后不让须眉，成为一名巾帼英雄。”</p>
“那孩子呢？”</p>
“当时战事吃紧，我们部队要转移，所以就把胜男留给了当地的老乡。后来，日军扫荡，村子里的人都逃走了，胜男也就不知去向了。要是她到现在还活着，差不多十岁了。”徐明峰声音有些哽咽。</p>
昱霖望着明峰深邃的目光，感受到他深藏在内心的痛苦。</p>
“那后来你和淑妍就没有想过再要一个孩子？”</p>
“后来淑妍怀过两次，都因为过于劳累，营养不良而流产了，再后来淑妍受了伤，子弹打在她的子宫上，虽然人被救回来了，可是淑妍今后再也不能怀孕了。”</p>
明峰说着，扔掉手中的烟蒂，深深地吸了口气。昱霖连忙拍了拍他。</p>
“打仗就会有牺牲，在战争年代，这些代价在所难免，我们今天的牺牲是为了换回明天我们的子孙后代的安宁和幸福。”明峰语气坚定，神情坚毅。</p>
“明峰，我明白。”</p>
第二天一早，明峰和昱霖带着十多位爱国人士，避开检查站，来到了铜锣湾的驳船上，等夜黑之时，乘着小艇驶向九龙。</p>
下了艇之后，昱霖心急火燎地赶到安置点，去看望让他牵肠挂肚的妻子。</p>
淑娴见到昱霖进屋，心里一阵酸楚，眼泪啪啪啪地滴落下来。</p>
“淑娴，别哭，你别太伤心了。”昱霖轻轻拭去淑娴脸上的泪水。</p>
“昱霖，我对不起你，我把我们的孩子弄掉了。”淑娴哭得更伤心了。</p>
“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太自责，我们还有鸣儿，还有啸儿，吟儿，他们都是我们的孩子。”</p>
淑娴望着昱霖，含着泪点了点头。</p>
昱霖把妻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亲吻着她的泪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