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如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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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宸渊血眸微黯，垂下长长的睫毛，便流露出几分温驯之意来，像是被驯熟了的小豹子。</p>
晏清不以为意，重新将黑布蒙上双眼，冷清清说道：</p>
“你别怕，我会治好你的。哪怕我现在医术不精，无法根除你体内的毒，总能遏制几分，不会叫你就死。”</p>
“就算你可能会瞎也没关系，人活着就有希望，你自己认输放弃，可就什么都没有了。”</p>
她似乎并不擅长长篇大论地安慰人，抿抿淡色的唇，才又说道：</p>
“我并非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有在努力感同身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别死，和我做个伴儿行么。”</p>
说到后来，她尾音轻颤声音低落，耳根处染上一层薄薄的红，叫夏宸渊以为自己看错了。</p>
“你等会儿，我再去给你盛药来。”</p>
晏清因为忘记了脚步跟位置，再次张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出去。</p>
夏宸渊扭头望着她单薄瘦弱的背影，紧抿着唇不发一语。</p>
哪里有真正的感同身受！</p>
她不是皇子，不明白身有残疾对他意味着什么。</p>
她也不是真正的中毒，便是失去光明也是暂时的，有足够的底气撑着，只要她想，抬手就能驱逐黑暗。</p>
她更不明白他此时的无力，就连一个没他腿高的小丫头片子都敢威胁他，他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这是何等耻辱！</p>
小小少年看她背影消失在简陋的房门外，终于肯闭一闭刺痛的双眼。</p>
生不如死么？他已经是了。</p>
可他却不敢当真寻死。</p>
他承认他怕了，怕她说的那些闻所未闻的折辱人的法子，怕当真错过一线生机。</p>
万一，万一她真能医好他呢？</p>
她既然救下他，便是他命不该绝吧？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或许他还有救。</p>
权当不辜负她这番努力吧，他到底欠她一份救命之恩的。</p>
“喝药。”</p>
冷清的奶音传来，打断夏宸渊的百味杂陈。</p>
晏清眼不见心不烦，摸索着将他脑后软枕竖起，叫他头抬高，便摸索着把手里温热的药碗凑过去。</p>
“喝吧，良药苦口，一口气喝下去，长苦不如短苦。”</p>
她的童言招来夏宸渊注意的一瞥，倒没觉得她也会说出风趣之言，还以为她只会拿刻薄话噎人。</p>
夏宸渊憋住气，仰头将苦得令人发指的药汤灌下，放下空碗干呕几声，嘴里又被塞进几棵草。</p>
“嚼一嚼，去味。”</p>
她拿细腻些的手背，蹭去他嘴角药渍，又伸手讨要药碗。</p>
夏宸渊不妨之下用力一嚼，嘴里顿时漫起酸味，直酸得他津液横生！</p>
“这什么鬼玩意！”</p>
听他鬼叫，晏清弯眉又塞他一口草，脆生生答：</p>
“那个啊叫酸溜溜，你喝完药嘴里苦，别的尝不出味道来，拿这个压一压最好。”</p>
夏宸渊才着了她的道，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恨不能立时解脱，哪里还啃再上她的当，张嘴便要吐。</p>
晏清小手捂住他的嘴，语带笑意道：</p>
“这个叫甜根儿，甜味有些淡，越嚼越有味，你试试。”</p>
她用的力气不大，他扭头便能避开。</p>
可夏宸渊垂眸望着她手上通红的燎泡，鬼使神差地没动。</p>
俩人就这么僵持了几息，夏宸渊抬眸望着她眼前不透光的厚厚黑布，默默嚼起草来。</p>
舌头被之前的酸苦刺激得麻木，等了好一会儿才尝出点甜头来。</p>
晏清早早收回手，又从围裙兜里掏出两根草，手指灵活地上下翻飞，不多时编了只蹩脚的东西递过来。</p>
“养伤无聊，这只蚂蚱送你顽。我去打水煮饭。”</p>
夏宸渊默默与那只丑得离奇的草绿一团对视，不肯伸手去接。</p>
别以为他见识少就骗他，书上画的蚂蚱压根不长这样！</p>
这等拙劣的收买人心的手段，休想他领情。</p>
“嗯，你有心了，回头等我好了再送你回礼。”</p>
他木着脸，揪着那蚂蚱试图分辨头尾，嘴里客气地说：</p>
“我已经明白你的苦心，不会再胡思乱想。大仇未报，我会珍重自身，你莫要太过担心。”</p>
“煮饭辛苦，你将布巾摘了吧，别受伤了。”</p>
晏清不疑有他，轻轻扯下黑布，仰头看他片刻，唇角抿起。</p>
“你莫不是怕我将饭菜烧糊难以入口？放心，我厨艺很过得去。”</p>
夏宸渊被拆穿心事，呛咳两声，热着脸否认：</p>
“我非是重视口腹之欲之人，有食物果腹已然很好，不敢挑剔。我只是怜惜照料我辛苦，我却帮不上忙，实在惭愧。”</p>
晏清含笑听着，反手将撸到脖颈的黑布解下，捏在手里把玩。</p>
待他说完，才慢吞吞道：</p>
“你好好养伤，早点好起来，就是帮大忙了。那些害你的歹人，想必不久就会追查到此，想要彻底逃出生天还早得很，你大可不必忙着惭愧。”</p>
夏宸渊脸色一白，竭力忽视的事情被她不客气地挑破，那些强行压抑的悲愤恐惧再度袭来，将将萌生的求生之意再度动摇。</p>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要杀他的是父皇是皇兄，他又如何逃得过？除非叛逃外邦。</p>
可他宁做大炎之鬼，也不去蛮夷番邦苟且偷生，否则哪里有脸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p>
额头啪地被拍了一记，不疼，更多的是被冒犯的不悦。</p>
“放肆！”</p>
被摸了龙头的九皇子怒了。</p>
“早都放肆过了，这会儿又来矫情什么。”</p>
晏清白他一眼，指指他身上染血的粗布衣裳。</p>
“你以为，你身上的伤是谁包扎上药？谁给你换衣擦身？你高烧两日，要不是我不眠不休给你喂药擦冷水，你早挂了。”</p>
夏宸渊憋红一张眉清目秀的小脸，吭哧吭哧憋出一句：</p>
“男女授受不亲。”</p>
晏清噗嗤一笑：</p>
“那等你伤好，便娶了我去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戏文里都这么唱。”</p>
夏宸渊瞅着她那副与童稚面庞极度不符的戏谑表情，怎么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出违心之言讨好她，期期艾艾道：</p>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私定终身。所谓聘者为妻奔为妾，你年纪小不懂，我却得教你道理。”</p>
晏清受不得他这副老气横秋的德行，嗤笑一声摆摆手道：</p>
“说你矫情还真没冤枉了你，这一套套的，倒是比之前那死气沉沉的样子顺眼点。”</p>
“小孩子家家的好好养伤，思虑过重不是好事。”</p>
她朝他龇出一口小白牙，笑得有两分开心。</p>
“你别太担心，你如今穿了我的衣裳，就是个好看的小女娃，只要不说话别乱矫情，没人会怀疑你的身份。安心养着。”</p>
夏宸渊血眸微黯，垂下长长的睫毛，便流露出几分温驯之意来，像是被驯熟了的小豹子。</p>
晏清不以为意，重新将黑布蒙上双眼，冷清清说道：</p>
“你别怕，我会治好你的。哪怕我现在医术不精，无法根除你体内的毒，总能遏制几分，不会叫你就死。”</p>
“就算你可能会瞎也没关系，人活着就有希望，你自己认输放弃，可就什么都没有了。”</p>
她似乎并不擅长长篇大论地安慰人，抿抿淡色的唇，才又说道：</p>
“我并非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有在努力感同身受。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别死，和我做个伴儿行么。”</p>
说到后来，她尾音轻颤声音低落，耳根处染上一层薄薄的红，叫夏宸渊以为自己看错了。</p>
“你等会儿，我再去给你盛药来。”</p>
晏清因为忘记了脚步跟位置，再次张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出去。</p>
夏宸渊扭头望着她单薄瘦弱的背影，紧抿着唇不发一语。</p>
哪里有真正的感同身受！</p>
她不是皇子，不明白身有残疾对他意味着什么。</p>
她也不是真正的中毒，便是失去光明也是暂时的，有足够的底气撑着，只要她想，抬手就能驱逐黑暗。</p>
她更不明白他此时的无力，就连一个没他腿高的小丫头片子都敢威胁他，他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这是何等耻辱！</p>
小小少年看她背影消失在简陋的房门外，终于肯闭一闭刺痛的双眼。</p>
生不如死么？他已经是了。</p>
可他却不敢当真寻死。</p>
他承认他怕了，怕她说的那些闻所未闻的折辱人的法子，怕当真错过一线生机。</p>
万一，万一她真能医好他呢？</p>
她既然救下他，便是他命不该绝吧？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或许他还有救。</p>
权当不辜负她这番努力吧，他到底欠她一份救命之恩的。</p>
“喝药。”</p>
冷清的奶音传来，打断夏宸渊的百味杂陈。</p>
晏清眼不见心不烦，摸索着将他脑后软枕竖起，叫他头抬高，便摸索着把手里温热的药碗凑过去。</p>
“喝吧，良药苦口，一口气喝下去，长苦不如短苦。”</p>
她的童言招来夏宸渊注意的一瞥，倒没觉得她也会说出风趣之言，还以为她只会拿刻薄话噎人。</p>
夏宸渊憋住气，仰头将苦得令人发指的药汤灌下，放下空碗干呕几声，嘴里又被塞进几棵草。</p>
“嚼一嚼，去味。”</p>
她拿细腻些的手背，蹭去他嘴角药渍，又伸手讨要药碗。</p>
夏宸渊不妨之下用力一嚼，嘴里顿时漫起酸味，直酸得他津液横生！</p>
“这什么鬼玩意！”</p>
听他鬼叫，晏清弯眉又塞他一口草，脆生生答：</p>
“那个啊叫酸溜溜，你喝完药嘴里苦，别的尝不出味道来，拿这个压一压最好。”</p>
夏宸渊才着了她的道，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恨不能立时解脱，哪里还啃再上她的当，张嘴便要吐。</p>
晏清小手捂住他的嘴，语带笑意道：</p>
“这个叫甜根儿，甜味有些淡，越嚼越有味，你试试。”</p>
她用的力气不大，他扭头便能避开。</p>
可夏宸渊垂眸望着她手上通红的燎泡，鬼使神差地没动。</p>
俩人就这么僵持了几息，夏宸渊抬眸望着她眼前不透光的厚厚黑布，默默嚼起草来。</p>
舌头被之前的酸苦刺激得麻木，等了好一会儿才尝出点甜头来。</p>
晏清早早收回手，又从围裙兜里掏出两根草，手指灵活地上下翻飞，不多时编了只蹩脚的东西递过来。</p>
“养伤无聊，这只蚂蚱送你顽。我去打水煮饭。”</p>
夏宸渊默默与那只丑得离奇的草绿一团对视，不肯伸手去接。</p>
别以为他见识少就骗他，书上画的蚂蚱压根不长这样！</p>
这等拙劣的收买人心的手段，休想他领情。</p>
“嗯，你有心了，回头等我好了再送你回礼。”</p>
他木着脸，揪着那蚂蚱试图分辨头尾，嘴里客气地说：</p>
“我已经明白你的苦心，不会再胡思乱想。大仇未报，我会珍重自身，你莫要太过担心。”</p>
“煮饭辛苦，你将布巾摘了吧，别受伤了。”</p>
晏清不疑有他，轻轻扯下黑布，仰头看他片刻，唇角抿起。</p>
“你莫不是怕我将饭菜烧糊难以入口？放心，我厨艺很过得去。”</p>
夏宸渊被拆穿心事，呛咳两声，热着脸否认：</p>
“我非是重视口腹之欲之人，有食物果腹已然很好，不敢挑剔。我只是怜惜照料我辛苦，我却帮不上忙，实在惭愧。”</p>
晏清含笑听着，反手将撸到脖颈的黑布解下，捏在手里把玩。</p>
待他说完，才慢吞吞道：</p>
“你好好养伤，早点好起来，就是帮大忙了。那些害你的歹人，想必不久就会追查到此，想要彻底逃出生天还早得很，你大可不必忙着惭愧。”</p>
夏宸渊脸色一白，竭力忽视的事情被她不客气地挑破，那些强行压抑的悲愤恐惧再度袭来，将将萌生的求生之意再度动摇。</p>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要杀他的是父皇是皇兄，他又如何逃得过？除非叛逃外邦。</p>
可他宁做大炎之鬼，也不去蛮夷番邦苟且偷生，否则哪里有脸面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p>
额头啪地被拍了一记，不疼，更多的是被冒犯的不悦。</p>
“放肆！”</p>
被摸了龙头的九皇子怒了。</p>
“早都放肆过了，这会儿又来矫情什么。”</p>
晏清白他一眼，指指他身上染血的粗布衣裳。</p>
“你以为，你身上的伤是谁包扎上药？谁给你换衣擦身？你高烧两日，要不是我不眠不休给你喂药擦冷水，你早挂了。”</p>
夏宸渊憋红一张眉清目秀的小脸，吭哧吭哧憋出一句：</p>
“男女授受不亲。”</p>
晏清噗嗤一笑：</p>
“那等你伤好，便娶了我去呗。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戏文里都这么唱。”</p>
夏宸渊瞅着她那副与童稚面庞极度不符的戏谑表情，怎么也没法昧着良心说出违心之言讨好她，期期艾艾道：</p>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私定终身。所谓聘者为妻奔为妾，你年纪小不懂，我却得教你道理。”</p>
晏清受不得他这副老气横秋的德行，嗤笑一声摆摆手道：</p>
“说你矫情还真没冤枉了你，这一套套的，倒是比之前那死气沉沉的样子顺眼点。”</p>
“小孩子家家的好好养伤，思虑过重不是好事。”</p>
她朝他龇出一口小白牙，笑得有两分开心。</p>
“你别太担心，你如今穿了我的衣裳，就是个好看的小女娃，只要不说话别乱矫情，没人会怀疑你的身份。安心养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