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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各执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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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尤弈棋刚睁开眼睛,便看见下木裹着棉被,像只宠物犬似的蜷缩在自己的床尾,心里嘀咕道:“昨晚不是让她睡阿丽的床上麽,这黑袍老妇还真拿她当狗养呐。”</p>

    起床穿好衣物,尤弈棋来到博天禄的房间,发现博天禄已经离去,只在桌上留了封书信:</p>

    “弈棋,二叔回水寨了,最后再唠叨你几句。阿丽的鱼汤中加有迷药,你一时疏忽,未运转蝾螈劲护体,因而大睡过去,没有及时发现魏楠的秘密。今后独自闯荡江湖,貌美心狠的女子比比皆是,你可得多留些心眼。”</p>

    “另外,昨晚激战,黑袍老妇因为一时轻敌,才遭了你这个后生小辈的道。你焚经决尚未大成,若遇到内力强悍或者内力阴寒的对手,那可是要吃大亏的,今后遇敌万不能大意。前路漫漫,保重!”</p>

    尤弈棋将书信收起,吆喝道:“下木,把你这身夜行衣脱了,找一身阿丽的衣服穿上,待路上遇见了成衣铺,我再给你添几身合体的衣物。”</p>

    尤弈棋话音刚落,下木便准备当面脱下衣物,惊得尤弈棋连忙制止:“下木,你记住,男女有别,以后不能当着我的面换衣服。”</p>

    下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主人,我记住了。”</p>

    两人收拾好行囊,便离开铁匠铺,准备出发。</p>

    尤弈棋看着跟在马后的下木,脚力不济却又不敢言说,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上马。”</p>

    就这样,一大一小主仆二人,共骑一马,穿过下木镇向北而去。</p>

    一路上,一队又一队的阿卑狼骑,与尤弈棋反向而行,浩浩荡荡地朝四海城方向驰去,扬起尘烟滚滚。</p>

    这些狼骑,除了勃尔赫泽统率的白旗,还有赤、橙两色的旗帜,尤弈棋心里一阵嘀咕:“难不成四海城战事吃紧,这些全都是驰援勃尔赫泽的军队?”</p>

    接下来几天,朝四海城奔赴的阿卑狼骑越来越多,而尤弈棋则马不停蹄地向北赶去,途径几个小镇也只是稍作休息、略作补给之后,便继续出发,不想再因为多管闲事而耽搁了行程。</p>

    在太阳第三次升起的时候,尤弈棋终于来到了下木镇以北两百余里的寿竹城。</p>

    “下木,这一路上的镇子都没有成衣铺,我看这寿竹城的规模不小,就算没有成衣铺,估衣坊想必也是有的,我们去市坊转转。”言罢,尤弈棋便带着下木向市坊行去。</p>

    之前,下木穿着宽松,还不易察觉身材,这会在成衣铺换了一身合体的衣物,尤弈棋细看之下,才发现下木当真是瘦弱的可怜,心中恻隐道:</p>

    “要说下木是刚从饥荒之地逃出来的,恐怕没有人不会相信,也不知道这小家伙这些年是怎么过的?”</p>

    “嘿,小哥,要瞧瞧好东西吗?”</p>

    正在尤弈棋发愣的时候,一个身着暗红长袄的青年人,走到尤弈棋身前,贼眉鼠眼地左右观望之后,稍稍将袄子拉开一条细缝,悄声问道:“机关暗器、枪械炸药,需要吗?”</p>

    在四海城见识过击针枪之后,尤弈棋对眼前的火绳枪,根本提不起半点兴趣,但尤弈棋还是特别惊讶,眼前这个青年人的袄子里,居然藏了这么多危险之物。</p>

    尤弈棋一脸惊愕,完全没有察觉到,成衣铺的掌柜,正对着他挤眉弄眼,暗示他不要理会这个青年人。</p>

    “人赃并获,跟我回宗门!”一个膀大腰圆的光头男,突然抓住尤弈棋和青年人的手腕,狠狠地扼住他们的腕骨。</p>

    莫名其妙地被人抓住,令尤弈棋倍感愤怒。</p>

    “混蛋!”</p>

    尤弈棋大喝一声,挣脱光头男的束缚,一个旱地拔葱腾空跃起,一记飞膝重重地撞向光头男的下颌,旋即双掌凌空,朝着光头男的天灵盖毫不留情地猛拍下去,啪的一声,将光头男震得晕头转向。</p>

    旋即,鲜血从眉骨开裂处喷涌而出,模糊了光头男的视线,光头男一边擦拭双眼,一边愤怒地嘶吼:“好大的胆子,我十方宗三令五申,禁止任何人与烽火阁进行交易,你竟敢在寿竹城公然违抗我十方宗的规矩。”</p>

    说话间,光头男向一众同伙招手示意,让他们堵住街道两侧的通道。</p>

    “你先走,别留这碍事。”尤弈棋将青年男子扛于肩上,直接朝人群外抛去,随即厉声大喝:“小爷我与何人做买卖,关你这个秃驴屁事。周围看热闹的人躲远些,可不要被小爷误伤了。”</p>

    话音一落,尤弈棋向前猛扑,抓住光头男的脚踝,双手向上一提,旋即高速转动,就像抡大棒一般,挥舞着光头男向其同伙敲砸,全然把光头男当作了一根金刚杵。</p>

    见状,光头男的同伙急忙左右闪躲,生怕一个不小心,真的被尤弈棋砸中,若自己受些伤还好,要是光头男的脑袋碎砸了,那可就麻烦了。</p>

    “这位少侠,请手下留情。你初来乍到,不清楚寿竹城的情况,请随我到十方宗一叙,宗主自会给你一个交待。”一名衣着朴素的绿衫女子从人群中走出,行了一个万福礼。</p>

    “这还像句人话,小爷便同你走一朝。”尤弈棋将光头男抛飞出去,旋即放缓旋转,直至站稳脚跟。</p>

    尤弈棋对下木交代道:“你牵着马匹,去城内最大的客栈等我,若明天这个时辰我还没回来,你便自行离去,还你自由。”</p>

    言罢,尤弈棋昂着头、揣着兜,轻吹口哨,跟随绿衫女子而去。</p>

    半晌之后,尤弈棋在绿衫女子的带领之下,穿过了大半个寿竹城,终于是来到了十方宗。</p>

    尤弈棋步入大殿之内,左后环视,两侧站满了身着绿衫的宗门弟子,大殿之上,一位毛发旺盛的壮年男子抱拳一拱,中气十足地说道:</p>

    “在下十方宗宗主十方南,带你前来之人,乃是小女十方筠,我见少侠也是江湖中人,不知师承何派?”</p>

    “五湖水寨,尤弈棋!”尤弈棋一挥衣袖,指着十方南的鼻子当即叱呵起来:</p>

    “我五湖水寨在赤泽接受往来船舶供奉,那也是凭其自愿,只有对阿卑蛮子才是分文不少。你十方宗可真是霸道,竟然限制城内买卖自由,莫不是想垄断寿竹城的市场?有这本事,不如去赶走阿卑蛮子,自己来当这寿竹城主,爱怎么管、就怎么管。”</p>

    十方南手捋胡须,哈哈大笑:“尤少侠,可真是性情中人!实不相瞒,眼下寿竹城内形势微妙,我十方宗也是如履薄冰,故而不想再与你结怨。少侠初来乍到不明内情,请耐心听我解释。”</p>

    十方南缓步从殿上走下,踱步行至尤弈棋身旁:</p>

    “寿竹城本是升平国的领土,如今虽然被阿卑占领,但人心还是向着升平国。我十方宗因不愿与蛮子为伍,早已被蛮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我十方宗在寿竹城的声望极高,蛮子为稳定民心,也不好无端发难。不过,蛮子虽然没有强行征讨我十方宗,却一直在寻机作梗。”</p>

    说到此处,十方南见尤弈棋已然放下警惕,便拍了拍尤弈棋的肩膀,与后者并列而站:</p>

    “寿竹城郊的烽火阁,本只是普通的冶金工坊,但其为求壮大,居然自甘堕落,沦为蛮子的走狗。寿竹城主对其大力扶植,企图借烽火阁之手来打压我十方宗,短短几年,就将烽火阁培养为可与我十方宗抗衡的势力。今日与你买卖之人,便是烽火阁的人,你说,我十方宗是否应当禁止百姓与其交易。”</p>

    闻言,尤弈棋一时语塞,只得挠挠脑勺,咧嘴大笑:“看来是我鲁莽了,尤弈棋给诸位赔罪。若是有什么地方,我尤弈棋能帮上忙,十方宗主尽管吩咐!”</p>

    一旁的十方筠美眸一转,轻柔地说道:“少侠言重了,若不是我门下弟子行事草率,也不会令少侠误会。少侠若不嫌弃,可在此小住几日,也好让我十方宗略尽地主之谊。”</p>

    “多谢美意,但是我那随从还在客栈候着我,便不多叨扰了。”尤弈棋见误会已然澄清,也不想多耽搁时间,便告辞离去。</p>

    见尤弈棋离去,十方南一脸惊色地对十方筠说道:</p>

    “尤弈棋呼吸匀称、吐纳有度,内力必定不弱。独处大殿之上,却面无惧色,想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方才轻拍其肩,探其内息,发现他体内居然有七道真气!”</p>

    说到这,十方南凝思片刻,旋即嘱托道:</p>

    “筠儿,近来烽火阁对我十方宗的挑衅愈发频繁,恐怕不日就会借机发难。尤弈棋既然去了客栈,那最快也得明早才会离开寿竹城,你晚些时候备些薄利,想办法留他小住几日,若真的与烽火阁爆发冲突,我们也多个帮手。”</p>

    “七道真气!”十方筠也是一惊,呢喃自语道:“一门功法只得一道真气,天赋极佳之人,最多不过掌握三、四门功法,七道真气,那可是何等的强悍!”</p>

    如此思量,十方筠娇羞道:“爹爹,你不是一直再催促女儿的婚事吗,你看尤弈棋这个女婿,可让你满意?”</p>

    父女二人不知道焚经决的奥秘,误以为尤弈棋乃天纵之才,盘算着招婿一事。而此刻,已有人登门找上尤弈棋。</p>

    寿竹城内,尤弈棋寻至城内最大的客栈,箐林客栈,见下木正蹲在客栈门口候着他,并没有带着马匹和行囊离去,心中叹道:“按照下木的思维方式,只要我不被更强的敌人打败,下木的忠诚应该是不用怀疑了。”</p>

    箐林客栈的头房内,尤弈棋正欲打坐练功,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尤少侠,是我。”</p>

    不等尤弈棋应答,门外之人便自己推开房门,轻轻地走了进来,随即转身,小心翼翼地闩上了房门。</p>

    尤弈棋刚欲起身攻击,却发现来者是那个贩售枪械火药的青年人,一脸疑惑地问道:“怎么是你,如何寻得此处?”</p>

    青年人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递交给尤弈棋:</p>

    “在下戎五,受人之托,给你送封信。我在城内寻了好久,才在箐林客栈找到你的白马。现在信已经送到你的手上,我便告辞了。尤少侠,我瞧你心肠不错,好心提醒一句,十方南那老鬼可精得很,你受邀去了十方宗,可别遭了算计。”</p>

    言罢,戎五不再多说,合门离去。</p>

    尤弈棋拆开竹筒,查阅书信,信上言道:</p>

    “天下动荡、朝廷不为,寿竹城流寇四起,十方宗剗恶锄奸,但并非出于侠义,而是出于利益,每每击退流寇,便要向寿竹百姓索要茶钱。尔后烽火阁崛起,锻造火器武装寿竹百姓,令百姓可以自保,断了十方宗的财路。”</p>

    “十方宗行事向来利字当头,见百姓手持火器,不再寻求十方宗的庇护,故而假借家国大义,禁止百姓与烽火阁交易,将百姓当作打压对手、牟取私利的工具。然而,烽火阁却也并非善类,阁主投靠阿卑,为其制造军火,盛其南侵之势。”</p>

    “据戎五所言,少侠受邀前往十方宗做客,以十方南精于算计的性格推测,少侠必定身手不凡,故得十方南青睐。在下潜伏烽火阁已久,闻其欲借今日之事,上十方宗兴师问罪。”</p>

    “争斗一起,烽火阁主与十方宗主必有一番切磋,龙虎相斗必定两败俱伤,此乃铲除卖国奸贼的良机。烽火阁主钢筋铁骨、刀枪不入,其罩门位于左臂腋下极泉穴,少侠可趁机破之。”</p>

    “烽火阁主一除,在下必当引导烽火阁重归正轨,脱离阿卑的控制,阻止十方宗欺行霸市,让百姓人人手持火器,不惧流寇侵扰。望少侠胸怀天下苍生、心念寿竹百姓,助在下一臂之力,叩谢!”</p>

    合上书信,尤弈棋将之置于灯火上焚毁,暗自嗤笑:“十方宗和烽火阁各执一词,管他们谁对谁错,我还是作壁上观的好,看看他们到底演得是哪一出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