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平凡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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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五，刚到五点，高玲就在风吹竹林沙沙嗱的声音中醒来，听到妈妈嘱咐爸爸的声音，“你多穿点，外面风号号的。冷得很。”</p>
“已经是冬月了，肯定冷，我们这里本身又更冷些。山区嘛！”</p>
爸爸笑微微地回话，在装行李。行李是一个麻布袋，妈妈用缝纫机踩的，双层，还连着两根带子，可以提，可以背。</p>
爸爸已经吃过了早饭，马上就要出门做早班车，到市里又转火车，下了火车，又坐汽车或者时间合适了，可以搭到军区的采购车。</p>
“啊…”高玲出声跟爸爸打招呼，她出门送别，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天可能还没有麻麻亮。小婴儿，大人不会让出去见风。</p>
“哦，小七娃醒了！”爸爸撩开麻布蚊帐，瞧了瞧，见到小女儿的笑脸，不由地也笑了，与小女儿告别，“爸爸要去赶车车了哟，你在家里头要乖乖地，不要吵哈！”</p>
“来，让我喂她。几下子喂饱了好送你去坐车。”妈妈轻轻推爸爸让开，抱起高玲吃奶。</p>
不然，妈妈送完爸爸再回来，高玲会饿得慌。</p>
几下子，高玲吃饱了，妈妈又放下小女儿在床上，他们走了，阿婆会给小七娃儿洗屁股。</p>
“好了，走吧。不要迟了，车子不等人，只有人等车子。”妈妈提上爸爸的一个麻布口袋，装背篓里，背背上方便。</p>
虽然，从家到车站不是很远，出门爬个坡，上公路，走几分钟到场头，走到场尾，就是车站。</p>
但是，农村人习惯了走哪里都背个背篓。送了丈夫，如果供销社开门了，顺便买点东西回家。如果路边有根树枝，也会顺手捡回家，有棵兔草，也顺手扯回来。</p>
车子从场尾往那边走，三个小时左右才能到市里。因为这边的公路不是太好，只是碎石子路，车子开得慢。不敢开快。</p>
“来，这三个鸡蛋和两个粑粑给他装上，让长明在火车上吃，或是下了火车吃。赶八九个小时的火车，下车，人肯定饿了。”阿婆吩咐二伯将水煮鸡蛋和玉米饼子给爸爸装在单肩的帆布小包里。</p>
那个黄绿黄绿有红色的五角星的小布包，这时的高玲(林野)都见过，昨晚，小六姐姐还拿来在床上背着蹦跳了一会儿。</p>
二伯也要一起送爸爸去坐车，打个手电筒，帮忙照路。高玲的记忆里，二伯和爸爸的感情一直很好，后来，即使出了许多事情，他们也一直都互相牵挂，想念对方。一生都互相扶持。</p>
爸爸拿三十块钱补助，也会给二伯一半。哪怕妈妈为此吵闹，爸爸都坚持，也唯有在这一件事上始终坚持。</p>
老了以后，爸爸那时有了更多补助，儿女又给一些，也是年年给二伯一些现钱，方便他打酒喝，买些好的吃。</p>
二伯那个时候也有点钱了，二堂姐条件好些，会给他，高玲也给，可他担忧大堂哥老了艰难，没有依靠，所以一直很俭省。</p>
大堂哥因为残了，一生没有娶妻，更没有儿女。不过，高玲出意外走的时候，知道大堂哥跟着二堂姐生活，看他精神面貌，生活应该是不错的。</p>
老了的二伯总是给爸爸背些花生，捉点鸡什么的送来，因为，那时候爸爸妈妈已经没有种地了。可二伯一直都种地，种到去世。</p>
“娘，我走啊，你多注意，多保重，活，让娃儿伙些帮着干。我再休探亲假就又回来…”爸爸在门口跟阿婆道别。</p>
完了，又转头对站在房间门口的二娘说：“二嫂，你还是多注意身体，回屋睡吧，不用送我，这打开大门，有风…”你还没出月子。</p>
二娘点点头，“要得，我晓得保重，他三叔，你在外面还是多注意，不要往前冲那么快…”</p>
爸爸就好笑，点点头，他能够感受到嫂子的善意。可是，军人，面对枪炮，该冲的时候也要冲。</p>
阿婆接着二娘的话也对爸爸说：“就是，你二嫂说的话有道理，你有七个姑娘了，队上会说话的人说你们生的是七仙女…</p>
可你这七个仙女，还有几个没长大，离不得爹的。你做啥子事情的时候，多想想你这几个小的…这还有一个奶娃娃！”还有，你还没得儿子呢！</p>
阿婆没有说最后一句，不想给儿子增加压力。不过，阿婆看着儿子满脸的不舍，眼睛里又有了泪水，说话都哽咽了。</p>
“娘，你放心。我晓得，我会多想想的。”在大姐姐怀里的高玲知道，爸爸说是这么说，可该往前冲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犹豫退缩过。</p>
那年他断了腿，拄着拐，见到生产队里的疯牛发疯，追赶社员，他也冲上去阻拦，拉着吓傻了的社员跑…</p>
结果，社员回过神，飞叉叉地跑了，丢下爸爸一个人面对疯牛，好在，爸爸一蹦一跳的速度也不慢，选择了跳进最近的树林，居然也躲过了疯牛。</p>
那次都吓晕了妈妈。妈妈醒过来，对爸爸又打又咬又骂，发疯一般。妈妈骂，“别人有危险，伤了死了，关你啥子事情，你瘸着还要充啥子英雄！”</p>
爸爸任妈妈发泄一场，待妈妈平静以后，才低喃着道了一句：倒下的英雄，他还是英雄！</p>
“英娃，杨娃，你们两个是姐妹里头的大的，要勤快点，帮你们的妈妈，干家务，带弟弟妹妹。”</p>
大姐姐和大堂姐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回说，“晓得了！”</p>
高玲(林野)也在大姐姐的怀里，看着爸爸沧桑的脸点头，“我也会乖乖的。”</p>
这时，林野有点明白了，高玲为什么宁愿最后不婚，也不愿午逆母亲的意，为什么拼命努力挣钱…</p>
高玲看着爸爸的身影高大威武，二伯的身影，虽然没有爸爸威武，但也高挑，挺拔，只是瘦削了许多。妈妈的身影，娇小玲珑。</p>
妈妈的脸上是不舍又强自忍着的坚强，看向爸爸的脸上还带着一股子的娇羞。</p>
“长明，火车上饿了，你倒杯热水，泡粑粑，吃个鸡蛋，不要饿过头，饿出问题！”阿婆殷殷叮嘱，儿子的胃一直不大好。</p>
“娘，我晓得了。”二伯见话说的差不多，打开大门，冷风贯进来，个个人瑟缩了一下。</p>
大姐姐忙抱着高玲躲在门背后，听着…</p>
“天已经亮起来了，不打电筒都看得见，走吧！”二伯习惯性看一眼天色，对爸爸说道。</p>
送别了爸爸，阿婆舀水给高玲洗屁股。洗完屁股，大姐姐就着澡盆里的水搓洗高玲的尿布。</p>
高玲又被阿婆抱在了怀里，她安安静静地翻脑子里的记忆，记忆里，那段小路很熟悉。那条街道，那条公路，都很熟悉。</p>
她都能想像到爸爸妈妈和二伯走在路上，街上的背影…等车时的姿态，神情。</p>
曾经，爸爸妈妈，二伯，大堂哥都曾这么送过她离开家乡，在同一个车站等过汽车，挥手道许多个别。她看过许多次他们的背影，平凡，却一直让她眷恋。</p>
唉！高玲在内心叹气，不知道命运能否真正改变！</p>
爸爸这次走了，一直到唐山大地震过后，才被部队送回来，回来时，左腿从膝盖处被锯了。</p>
从此，爸爸退伍了，转业都没用，残废了。虽然有三千多的补助，后面，每个月国家也有点生活补助…</p>
可是，生活依旧艰辛。医爸爸另一条还带着伤的腿，调养爸爸破败的身体，后来，又医治堂哥，又建房子，花得干干净净。</p>
建房子除了是建了这个家的，还重新又建了个家。在外婆那边。</p>
爸爸伤了腿，不久，大堂哥又了出事故，一个家里两个断腿的男人，日子愁苦。</p>
为了免得面对压抑低迷的气氛环境，妈妈就拖着儿女迁移回了娘家，挨着外婆舅舅们一起生活。</p>
妈妈说为了小的几个读书好，特别是弟弟。娘家在市郊区，那边的学校，老师，各方面都更好。</p>
爸爸考虑过后也就同意了，可爸爸必须又去面对别人好心不好心地问询，“你的腿，咋子回事？”</p>
记忆里，他总是会一次次地面上带着微笑，心里却苦涩地回答，“不小心，被砸到的。”</p>
在外婆那边，起码有十几年的时间，爸爸是不快乐的。在那些人的眼里，他过去高大的形象一下子似乎就倒了。成了个让人同情不好运的对象。</p>
爸爸是一个有些英雄主义的大男人，本心里是不愿到外婆那边生活的，可是，大堂哥的意外，阿婆的去世，二娘的去世，对于二伯一家的愧疚，对于儿女的前程，使他选择了面对尴尬，难堪的环境！</p>
高玲的梦里，记忆里，断腿后，爸爸整个的精气神都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p>
妈妈也变了，温柔，平和不见了，慢慢的，越来越小气，越来越虚假，捏钱，越来越捏得紧。</p>
更让人难过的是，因为爸爸的腿受伤，那时新出生不久的弟弟，没有被照顾好，生了病，反反复复地发烧，咳嗽，后来，弟弟有了气管炎，哮喘。</p>
大堂哥，为了多挣钱，为了听人说的也许可以装假肢，也为了那个大家庭，增加了出车的趟数，结果，出车祸，断了腿，还断了一只手臂。</p>
阿婆为此伤心去世，第二年，劳累过度，病拖拖拖了一年的二娘也去世。二伯虽然挺过来了，可是，从此就是一个人守着孤灯独影。养儿育女。</p>
好像，因为一个不幸，引发了一连串的不幸。所以，高玲觉得，重新有机会来过，必须要想办法避免爸爸的出事，大堂哥的出事…</p>
高玲也好，林野也好，都迫切地想让那些个背影永远高大健壮下去，不要被不公的命运压弯了腰。</p>
~…~</p>
“哎呀，我咋搞忘记了问你的爸爸，今朝早，感觉咋样？”阿婆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看着怀里的小孙女又流口水，才想起忘了件事情。</p>
大姐姐忙碌之中抬头看一眼阿婆，问道：“阿婆，你忘记了问爸爸啥子？”</p>
“忘记了问他感觉身体咋个样！”阿婆自我感觉很好，好像是休息够了，又吃了几天好东西的样子。</p>
“你呢，有啥子感觉没的，比以前来说！”阿婆又问大孙女。</p>
“感觉没啷个累。”高杨大姐姐以为是这段时间吃得更好的关系，爸爸在家，阿婆更舍得！</p>
高玲看着阿婆对着煤油灯若有所思，又看着两个大姐姐搓洗尿布的背影，也若有所思。</p>
冬月初五，刚到五点，高玲就在风吹竹林沙沙嗱的声音中醒来，听到妈妈嘱咐爸爸的声音，“你多穿点，外面风号号的。冷得很。”</p>
“已经是冬月了，肯定冷，我们这里本身又更冷些。山区嘛！”</p>
爸爸笑微微地回话，在装行李。行李是一个麻布袋，妈妈用缝纫机踩的，双层，还连着两根带子，可以提，可以背。</p>
爸爸已经吃过了早饭，马上就要出门做早班车，到市里又转火车，下了火车，又坐汽车或者时间合适了，可以搭到军区的采购车。</p>
“啊…”高玲出声跟爸爸打招呼，她出门送别，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天可能还没有麻麻亮。小婴儿，大人不会让出去见风。</p>
“哦，小七娃醒了！”爸爸撩开麻布蚊帐，瞧了瞧，见到小女儿的笑脸，不由地也笑了，与小女儿告别，“爸爸要去赶车车了哟，你在家里头要乖乖地，不要吵哈！”</p>
“来，让我喂她。几下子喂饱了好送你去坐车。”妈妈轻轻推爸爸让开，抱起高玲吃奶。</p>
不然，妈妈送完爸爸再回来，高玲会饿得慌。</p>
几下子，高玲吃饱了，妈妈又放下小女儿在床上，他们走了，阿婆会给小七娃儿洗屁股。</p>
“好了，走吧。不要迟了，车子不等人，只有人等车子。”妈妈提上爸爸的一个麻布口袋，装背篓里，背背上方便。</p>
虽然，从家到车站不是很远，出门爬个坡，上公路，走几分钟到场头，走到场尾，就是车站。</p>
但是，农村人习惯了走哪里都背个背篓。送了丈夫，如果供销社开门了，顺便买点东西回家。如果路边有根树枝，也会顺手捡回家，有棵兔草，也顺手扯回来。</p>
车子从场尾往那边走，三个小时左右才能到市里。因为这边的公路不是太好，只是碎石子路，车子开得慢。不敢开快。</p>
“来，这三个鸡蛋和两个粑粑给他装上，让长明在火车上吃，或是下了火车吃。赶八九个小时的火车，下车，人肯定饿了。”阿婆吩咐二伯将水煮鸡蛋和玉米饼子给爸爸装在单肩的帆布小包里。</p>
那个黄绿黄绿有红色的五角星的小布包，这时的高玲(林野)都见过，昨晚，小六姐姐还拿来在床上背着蹦跳了一会儿。</p>
二伯也要一起送爸爸去坐车，打个手电筒，帮忙照路。高玲的记忆里，二伯和爸爸的感情一直很好，后来，即使出了许多事情，他们也一直都互相牵挂，想念对方。一生都互相扶持。</p>
爸爸拿三十块钱补助，也会给二伯一半。哪怕妈妈为此吵闹，爸爸都坚持，也唯有在这一件事上始终坚持。</p>
老了以后，爸爸那时有了更多补助，儿女又给一些，也是年年给二伯一些现钱，方便他打酒喝，买些好的吃。</p>
二伯那个时候也有点钱了，二堂姐条件好些，会给他，高玲也给，可他担忧大堂哥老了艰难，没有依靠，所以一直很俭省。</p>
大堂哥因为残了，一生没有娶妻，更没有儿女。不过，高玲出意外走的时候，知道大堂哥跟着二堂姐生活，看他精神面貌，生活应该是不错的。</p>
老了的二伯总是给爸爸背些花生，捉点鸡什么的送来，因为，那时候爸爸妈妈已经没有种地了。可二伯一直都种地，种到去世。</p>
“娘，我走啊，你多注意，多保重，活，让娃儿伙些帮着干。我再休探亲假就又回来…”爸爸在门口跟阿婆道别。</p>
完了，又转头对站在房间门口的二娘说：“二嫂，你还是多注意身体，回屋睡吧，不用送我，这打开大门，有风…”你还没出月子。</p>
二娘点点头，“要得，我晓得保重，他三叔，你在外面还是多注意，不要往前冲那么快…”</p>
爸爸就好笑，点点头，他能够感受到嫂子的善意。可是，军人，面对枪炮，该冲的时候也要冲。</p>
阿婆接着二娘的话也对爸爸说：“就是，你二嫂说的话有道理，你有七个姑娘了，队上会说话的人说你们生的是七仙女…</p>
可你这七个仙女，还有几个没长大，离不得爹的。你做啥子事情的时候，多想想你这几个小的…这还有一个奶娃娃！”还有，你还没得儿子呢！</p>
阿婆没有说最后一句，不想给儿子增加压力。不过，阿婆看着儿子满脸的不舍，眼睛里又有了泪水，说话都哽咽了。</p>
“娘，你放心。我晓得，我会多想想的。”在大姐姐怀里的高玲知道，爸爸说是这么说，可该往前冲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犹豫退缩过。</p>
那年他断了腿，拄着拐，见到生产队里的疯牛发疯，追赶社员，他也冲上去阻拦，拉着吓傻了的社员跑…</p>
结果，社员回过神，飞叉叉地跑了，丢下爸爸一个人面对疯牛，好在，爸爸一蹦一跳的速度也不慢，选择了跳进最近的树林，居然也躲过了疯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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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任妈妈发泄一场，待妈妈平静以后，才低喃着道了一句：倒下的英雄，他还是英雄！</p>
“英娃，杨娃，你们两个是姐妹里头的大的，要勤快点，帮你们的妈妈，干家务，带弟弟妹妹。”</p>
大姐姐和大堂姐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场景，回说，“晓得了！”</p>
高玲(林野)也在大姐姐的怀里，看着爸爸沧桑的脸点头，“我也会乖乖的。”</p>
这时，林野有点明白了，高玲为什么宁愿最后不婚，也不愿午逆母亲的意，为什么拼命努力挣钱…</p>
高玲看着爸爸的身影高大威武，二伯的身影，虽然没有爸爸威武，但也高挑，挺拔，只是瘦削了许多。妈妈的身影，娇小玲珑。</p>
妈妈的脸上是不舍又强自忍着的坚强，看向爸爸的脸上还带着一股子的娇羞。</p>
“长明，火车上饿了，你倒杯热水，泡粑粑，吃个鸡蛋，不要饿过头，饿出问题！”阿婆殷殷叮嘱，儿子的胃一直不大好。</p>
“娘，我晓得了。”二伯见话说的差不多，打开大门，冷风贯进来，个个人瑟缩了一下。</p>
大姐姐忙抱着高玲躲在门背后，听着…</p>
“天已经亮起来了，不打电筒都看得见，走吧！”二伯习惯性看一眼天色，对爸爸说道。</p>
送别了爸爸，阿婆舀水给高玲洗屁股。洗完屁股，大姐姐就着澡盆里的水搓洗高玲的尿布。</p>
高玲又被阿婆抱在了怀里，她安安静静地翻脑子里的记忆，记忆里，那段小路很熟悉。那条街道，那条公路，都很熟悉。</p>
她都能想像到爸爸妈妈和二伯走在路上，街上的背影…等车时的姿态，神情。</p>
曾经，爸爸妈妈，二伯，大堂哥都曾这么送过她离开家乡，在同一个车站等过汽车，挥手道许多个别。她看过许多次他们的背影，平凡，却一直让她眷恋。</p>
唉！高玲在内心叹气，不知道命运能否真正改变！</p>
爸爸这次走了，一直到唐山大地震过后，才被部队送回来，回来时，左腿从膝盖处被锯了。</p>
从此，爸爸退伍了，转业都没用，残废了。虽然有三千多的补助，后面，每个月国家也有点生活补助…</p>
可是，生活依旧艰辛。医爸爸另一条还带着伤的腿，调养爸爸破败的身体，后来，又医治堂哥，又建房子，花得干干净净。</p>
建房子除了是建了这个家的，还重新又建了个家。在外婆那边。</p>
爸爸伤了腿，不久，大堂哥又了出事故，一个家里两个断腿的男人，日子愁苦。</p>
为了免得面对压抑低迷的气氛环境，妈妈就拖着儿女迁移回了娘家，挨着外婆舅舅们一起生活。</p>
妈妈说为了小的几个读书好，特别是弟弟。娘家在市郊区，那边的学校，老师，各方面都更好。</p>
爸爸考虑过后也就同意了，可爸爸必须又去面对别人好心不好心地问询，“你的腿，咋子回事？”</p>
记忆里，他总是会一次次地面上带着微笑，心里却苦涩地回答，“不小心，被砸到的。”</p>
在外婆那边，起码有十几年的时间，爸爸是不快乐的。在那些人的眼里，他过去高大的形象一下子似乎就倒了。成了个让人同情不好运的对象。</p>
爸爸是一个有些英雄主义的大男人，本心里是不愿到外婆那边生活的，可是，大堂哥的意外，阿婆的去世，二娘的去世，对于二伯一家的愧疚，对于儿女的前程，使他选择了面对尴尬，难堪的环境！</p>
高玲的梦里，记忆里，断腿后，爸爸整个的精气神都萎靡了很长一段时间。</p>
妈妈也变了，温柔，平和不见了，慢慢的，越来越小气，越来越虚假，捏钱，越来越捏得紧。</p>
更让人难过的是，因为爸爸的腿受伤，那时新出生不久的弟弟，没有被照顾好，生了病，反反复复地发烧，咳嗽，后来，弟弟有了气管炎，哮喘。</p>
大堂哥，为了多挣钱，为了听人说的也许可以装假肢，也为了那个大家庭，增加了出车的趟数，结果，出车祸，断了腿，还断了一只手臂。</p>
阿婆为此伤心去世，第二年，劳累过度，病拖拖拖了一年的二娘也去世。二伯虽然挺过来了，可是，从此就是一个人守着孤灯独影。养儿育女。</p>
好像，因为一个不幸，引发了一连串的不幸。所以，高玲觉得，重新有机会来过，必须要想办法避免爸爸的出事，大堂哥的出事…</p>
高玲也好，林野也好，都迫切地想让那些个背影永远高大健壮下去，不要被不公的命运压弯了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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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咋搞忘记了问你的爸爸，今朝早，感觉咋样？”阿婆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看着怀里的小孙女又流口水，才想起忘了件事情。</p>
大姐姐忙碌之中抬头看一眼阿婆，问道：“阿婆，你忘记了问爸爸啥子？”</p>
“忘记了问他感觉身体咋个样！”阿婆自我感觉很好，好像是休息够了，又吃了几天好东西的样子。</p>
“你呢，有啥子感觉没的，比以前来说！”阿婆又问大孙女。</p>
“感觉没啷个累。”高杨大姐姐以为是这段时间吃得更好的关系，爸爸在家，阿婆更舍得！</p>
高玲看着阿婆对着煤油灯若有所思，又看着两个大姐姐搓洗尿布的背影，也若有所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