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再见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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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玲儿，站起来走了，咱们回去了，这冬天的太阳落山落得早，一会儿，就要开始下霜啊，跟哥哥们回屋头去耍。”免得冷着。</p>
高玲妈妈抬头看了一眼天边，见夕阳很快要落下，风又明显大了些，开始起雾的样子，温度也下降得快，赶紧收拾好手上的针线活，招呼在空地上看几个大些的娃儿玩得起劲的小女儿。</p>
高玲听见了妈妈的话，转身正要回答，要得。</p>
这时，她见到从营区的方向走过来几个高大的男人身影，其中有一个，感觉特别熟悉，心里不由的低低地唤了一声，爸爸…</p>
还不待现在的高玲(林野)有所反应，小矮人本能地迈开了两条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就往她父亲那边奔跑，边跑边开口大声地呼唤了出来，又似上次一般，与她的父亲隔世重见：“爸色…爸爸…”</p>
“哎哟，还真是他们几个回来了。小玲儿的眼力劲好。”几个都是壮汉子，都是那么一副差不多的高大身板，都像北方人。走在一起，很打眼。虽然都不算年轻，可是也让人眼前一亮啊。</p>
出来找儿子归家的邵营长媳妇(邵大嫂)正好看见丈夫和他的几个战友走过来，便大声地对几个收拾针线活的军嫂说道。</p>
她看着那堆人影中的丈夫，觉得他最好看，魔力四射，晃花了她的大眼睛。又想想丈夫夜晚的力道，邵大嫂的心碰碰乱跳了几下，小麦色的脸都能看出几分红韵。</p>
“爸爸…”奔跑中的高玲，雀跃激动的心情愉悦得快飞起来，真是巴不得像一只小鸟儿，一下子飞进父亲的怀里，可小短腿不给力。</p>
“哎呀，这又不是小爷的情绪，这身体又不受小爷控制了，小爷见到今生的父亲是高兴，可没有她这么激动，咋回事？”这才一年多没见而已，又不是隔世重逢。</p>
林野懊恼着，像个剧外魂一般看着小不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奔向父亲，心里很无奈。</p>
寻思，“看来，小爷还得好好地炼炼神魂，这吞噬了别个的，没有好好地炼化，真是不大好。总要受她的感情影响就不大美妙了。她的意志又时不时的出来捣捣乱…</p>
现在是见到了父亲，还是个小奶娃儿，这份又是父女亲情还好说，以后，见到她(原主高玲)的初恋，也这样子的激动，也这样奔过去，岂不是要丢大脸。”</p>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在场地里玩的小屁孩些，看见了各自的父亲，纷纷高声大喊，又咚咚咚地向人奔跑过去，三二下的就越过了高玲。</p>
好几个孩子的大声呼喊和忽啦啦的奔跑声，身影唤醒了几个在边谈话边回宿舍途中的中青年汉子的注意力。大家的眼睛都不由而同地落在自家的孩子身上。</p>
“爸爸…爸爸…”高玲也是更大声地呼喊着，可她的小奶音淹没在了大孩子们的欢叫声中。</p>
这个小矮人也很不服气的小短腿，加快了追在几个哥哥们后头的速度，看起来，小身子更加跌跌撞撞了，似乎随时会朝前扑倒在地，让不远处看着的女人提着心。</p>
“爸爸…”“爸爸…”又是孩子们纷纷乱乱的一片呼叫声，几个汉子的反应各不相同…</p>
邵营长虽然内敛，可奔向自己的是老来子，四十二岁才得的这个幺儿，虽然早有了四个大儿子，可心里对小儿子可喜爱了。看着小儿子跑向自己，眼睛都放光。</p>
他上前几大步，避过别的娃子，一把抄起五岁的儿子在怀里，平时凶厉的面容此时也不禁就柔和了眉眼，看着儿子假意训道：“你小子今天又带着妹妹出来捣蛋了，啊？”</p>
“没有。”这个小子用脏兮兮的小手在父亲的脸上胡乱抚摸一把，撇嘴扭头，才不会承认自己带着小丫头妹妹捣蛋。</p>
邵营长见小儿子的别扭样，大手捏捏他的屁股，又张开大嘴欲咬儿子的脸蛋，笑道：“你小子不老实，看老子怎么收拾你！”</p>
邵子明双手使劲推开父亲的大嘴，又开始挣扎，要下地去。让爸爸抱一下，表示了一下欢迎就行了。他可已经是当了哥哥的人。</p>
“哈哈…我儿子，看见没，刚才跑最快的那个。后起跑，却跑在了最前面，以后，咱儿子又是部队一个好兵。”比你的胖儿子得行吧。嗯…你看，你那胖敦儿子还在后面慢慢行，一点不着急见你这个老子。不稀罕你这个家伙。</p>
这一个一脸得意的神情，斜晲着战友，抱着儿子跟战友炫耀的大汉子，二连的连长，冯耀辉。他的儿子也是快五岁了。</p>
“去，去你的。我儿子那是稳重，大将军，大元帅的风范。你儿子，活猴儿似的，就是个小兵，你得意个什么劲！”两人哈哈笑着，互相埋汰对方的儿子。</p>
其他的几个，哈哈地笑着，儿子已经七八岁了的，不好抱，也不会抱了，拍拍儿子的脑袋，笑着对儿子点点头，这就是慈父的表现。</p>
还有二个，儿子三四岁，他们上前一把抄起儿子，夹在腋下，大步跑几步，到安全距离处，身子陀螺似地疯狂转圈…</p>
又在妻子的大喊中，甩二转就要得呀，不要转昏了头…停下来，</p>
一会儿，他们便把哈哈哈大笑，不昏头的儿子放下来，让他跟小子们去跑去玩。</p>
还有二个，严肃着一张脸，只眼神是温和着的，看着七八岁的儿子跑到面前，弹一个脑瓜嘣，还厉声喝叱一句…“也不晓得看着点弟弟妹妹…”</p>
声音听似严厉，可没有一点威慑力，这明显就是客气说话，对同行的、儿子还小的战友们的交代。</p>
高玲看着个个军人伯伯叔叔抱着的都是儿子，不知道会不会刺激到爸爸的神经，不敢再往前跑了，只停留在原地，仰头望着父亲，辨识他的表情神色。</p>
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哇哇哭着的弟弟出生，爸爸在老家的堂屋里，拖着断腿，连声地激动地朝里屋问，是不是儿子，是不是儿子…啊…</p>
大娘在里屋也是大声地回答，很是替人高兴的样子，声音里都是兴奋，是是是…是儿子，他小三叔，你和冬青(终于)有儿子了！</p>
高玲在门口处，扒着门方，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却听到了妈妈压抑不住的呜呜呜的哭声，让人心疼，又让人不知所措。</p>
她也听到了大娘对妈妈的劝慰，你不要哭了，刚生了，伤眼睛，伤身体，你还要喂小八的奶嘢，哭凶了怕没的奶水，以后，慢慢的…就好哇！</p>
那时，爸爸听了大娘的回答，有了儿子，终于大声地哈哈笑，笑着笑着也是又呜呜地哭…</p>
父亲，那压抑不住的哭声，又似乎是一种宣泄，让那时小小的高玲更加不知所措，只见过父亲的愁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泪水。</p>
小小的高玲，无措地看着父亲，双眼看看里屋，似乎支撑不住，拐棍歪倒了，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将满脸泪水的头垂下，一双大手掌捂着那张沧桑无比的脸，捂着眼睛，埋在胸前…哭了许久。</p>
高玲在旁边看着，泪水连成线的在爸爸的脸上流下来，不停地落在他的衣襟上，湿了一大片…</p>
二伯开始咧着嘴笑着，见到了爸爸的样子，渐渐的收了笑容，心疼的眼神就那么看着爸爸…</p>
任爸爸哭，开始也没有劝，好一会儿才道，“以后就好了，有了儿子，慢慢的，就会好起来的…”</p>
现在的高玲看着突然出现的画面，心里恍然，原来，我在那么早就有了记忆吗？可是，以前，从没有记起这个场景。</p>
她也能看明白，二伯当时既是在劝他的弟弟，也是在劝他自己。更是抱着希望，慢慢的，一切会好起来。阿婆，原来那时已经开始身体很不好了，起不了床。</p>
哪怕她的小儿子终于在四十三岁的这一年也有了儿子，她也无力起床看一眼了。她肯定也知道，她只是在拖日子。只是，在那以后，阿婆脸上的笑容总算真切了一些，笑容里也有了几分释然。</p>
“嗨，高长明，你的小仙女儿在那里，还不快去抱！”这道带着恶意的声音唤醒了陷入刚才记忆里画面的高玲。</p>
她双眼幽幽地看过去，这也是一个中年男人，不认识的，岁数与爸爸差不多，身板同爸爸也是差不多的高大…</p>
他的眼里有嫉恨，嘴角却咧着在笑，他的大掌拍在了爸爸的左肩膀上，好似是无意在说着逗趣的玩笑话，其实他的语气说出这样的玩笑话很刺耳，尽管他笑着说的。</p>
高玲知道，这是让爸爸很在意的说话。可爸爸得压抑着，还得畅快地对战友笑着，一如他曾经对村民们也是这般笑。</p>
愣愣地看着，幽幽地想，想了许多从前，有关于爸爸的印象，爸爸，这是忍辱负重前行吗？可是，生的女儿多，就是辱吗？</p>
她从前不敢确定，现在依旧不敢，或许，一直下去，都不敢确定，所以，她才从初恋过后，想结婚，又不敢结婚，她害怕…</p>
她害怕见到了爸爸的神色变化，一直都怕。</p>
此时，爸爸只是顿了那么一下，然后，他猛眨眼睛，好像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的小不点。</p>
“玲玲…是玲玲吗…”高长明不敢置信一般，对战友们道：“我都不敢认了，我去年走的时候，玲珑才四十天。现在，这都样大了，都已经会走会跑，也会喊人了。”</p>
他没有想到，女儿竟然还记得他，去年的时候，女儿还那么小。</p>
唉，林野的意识不由的暗叹，这个爸爸的反应这么慢，这么迟顿，怪不得救灾的时候会受那么重的伤。不算是一个优秀的兵将嘛。</p>
高长明这个爸爸的反应似乎真是慢了几拍，眨了好一会儿眼睛，好像是真不大敢确认小女儿…</p>
他也的确不认识长大了一些的，现在的小女儿…看着她眉间的朱砂痣，似乎才确定了。</p>
低头看了一会小不点，又抬头，四下张望，寻找了一遍妻子的身影，确实见到了妻子在场地边，才又收回目光看着小女娃…</p>
小女娃也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是也不敢认他了…在认真的辩识。</p>
又过好一会儿，高长明才抬手搓搓脸，揉揉眼，仿佛是这才终于确定了，这是自己的小女儿。</p>
他在战友们的注视下，上前几步，双手伸开，一把抱起小女儿，认真地打量，眼神有些复杂…</p>
高玲也认真地看着爸爸的脸，爸爸的眼，慢慢的，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无声地流泪…</p>
看着父亲，眼神哀伤，面上却平静，在爸爸震惊的目光中，用她的小脸挨挨爸爸的脸…</p>
女儿的泪水濡湿了高长明的半边大脸，又不停地滚落下去，到下巴，到胸前，热辣辣的烫，烫得高长明的心不由自主的疼痛起来。</p>
几个军人，几个战友，几个汉子，都或震惊或莫名其妙的看着无声流泪的小女娃儿，似乎是都有点不知所措，粗枝大叶的人，不明白小女娃为什么哭，而且，表情是那么伤心，让人的心里怪不好受。</p>
开恶意玩笑的那一个，突然间，察觉到了自己的卑下，感到心里愧的慌，很自责。他们都知道，小孩子对外界的敏感，有幼兽一般的直觉。凭直觉求生。</p>
比如：他心里有气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来，小儿子也不会像平时那样靠近他，更别说招惹他。</p>
邵营长上前来，抱着战友，也一并抱着小姑娘，低声地道：“在邵伯伯的心里，你真的是个小仙女儿，最美最美的小仙女儿，伯伯和大娘都恨不得你是咱们的闺女。”</p>
高玲心里悲伤地长叹一声…那是你们没有闺女，人们总是缺什么就稀罕什么，拥有的，多了，就不稀罕了。罢了，我也累了…</p>
她又在心里哀哀地道了一句，再见，爸爸…转头，寻找妈妈的身影，看到场地边、没有过来的母亲，心道：再见，妈妈。还有，哥哥姐姐们。</p>
她最后闭上那双与父亲一样的桃花眼，小脸贴上爸爸的颈侧，又在心里喃喃地唤了一声，爸爸…再见，这次，我真的要走了。</p>
然后，意识闲在一边许久的林野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于高玲，有她灵魂气息的诀别意念…</p>
“林野，谢谢你！他们，我托付给你了！希望你，可能只有你才能让他们幸福，快乐，安康。</p>
这次，我走了，心甘情愿的消散，不会再影响你。从此以后，你做林野吧，不要做高玲。</p>
他们爱我，可这份爱，又受着太多外界的影响。一时晴，一时雨，一时雷霆，一时和风，让我开始好怕，后来好累。活过那么的一世，已经足够了。</p>
林野，再见，我真心希望你能够获得幸福。”能够有爱人，有儿女，死去了，会有人记得你。</p>
林野感觉到了高玲意念的真正消散，她又重新掌握了这个小身体，而且，神魂终于有了安稳在紫府内的感觉。</p>
此时，高长明感到自己的心脏抽痛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永远地离开了自己。</p>
他忙低头看看依靠着自己的小女儿，发现，玲玲睡了过去。心里，似乎放心了一些。可是，心里怅然若失的感觉，挥之不去。</p>
细想想，或许，怅然若失，是因为，玲玲不是儿子。对她也喜欢，喜欢之余，又有几分缺憾。</p>
邵营长看着小姑娘平静了下来的小脸，轻轻拍拍战友的肩膀，小声地嘱咐道：“抱她回去睡吧，你久久地认不出她，让她伤了心，又哭过了这么久，心神疲惫。等她睡醒过来了，就会好了。”</p>
小孩子啊，真是如同小奶狗，有最敏锐的感觉，好意，歹意，真真，假假，都瞒不过他们，他们凭直觉就最先感受。</p>
“小玲儿，站起来走了，咱们回去了，这冬天的太阳落山落得早，一会儿，就要开始下霜啊，跟哥哥们回屋头去耍。”免得冷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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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玲听见了妈妈的话，转身正要回答，要得。</p>
这时，她见到从营区的方向走过来几个高大的男人身影，其中有一个，感觉特别熟悉，心里不由的低低地唤了一声，爸爸…</p>
还不待现在的高玲(林野)有所反应，小矮人本能地迈开了两条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就往她父亲那边奔跑，边跑边开口大声地呼唤了出来，又似上次一般，与她的父亲隔世重见：“爸色…爸爸…”</p>
“哎哟，还真是他们几个回来了。小玲儿的眼力劲好。”几个都是壮汉子，都是那么一副差不多的高大身板，都像北方人。走在一起，很打眼。虽然都不算年轻，可是也让人眼前一亮啊。</p>
出来找儿子归家的邵营长媳妇(邵大嫂)正好看见丈夫和他的几个战友走过来，便大声地对几个收拾针线活的军嫂说道。</p>
她看着那堆人影中的丈夫，觉得他最好看，魔力四射，晃花了她的大眼睛。又想想丈夫夜晚的力道，邵大嫂的心碰碰乱跳了几下，小麦色的脸都能看出几分红韵。</p>
“爸爸…”奔跑中的高玲，雀跃激动的心情愉悦得快飞起来，真是巴不得像一只小鸟儿，一下子飞进父亲的怀里，可小短腿不给力。</p>
“哎呀，这又不是小爷的情绪，这身体又不受小爷控制了，小爷见到今生的父亲是高兴，可没有她这么激动，咋回事？”这才一年多没见而已，又不是隔世重逢。</p>
林野懊恼着，像个剧外魂一般看着小不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奔向父亲，心里很无奈。</p>
寻思，“看来，小爷还得好好地炼炼神魂，这吞噬了别个的，没有好好地炼化，真是不大好。总要受她的感情影响就不大美妙了。她的意志又时不时的出来捣捣乱…</p>
现在是见到了父亲，还是个小奶娃儿，这份又是父女亲情还好说，以后，见到她(原主高玲)的初恋，也这样子的激动，也这样奔过去，岂不是要丢大脸。”</p>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在场地里玩的小屁孩些，看见了各自的父亲，纷纷高声大喊，又咚咚咚地向人奔跑过去，三二下的就越过了高玲。</p>
好几个孩子的大声呼喊和忽啦啦的奔跑声，身影唤醒了几个在边谈话边回宿舍途中的中青年汉子的注意力。大家的眼睛都不由而同地落在自家的孩子身上。</p>
“爸爸…爸爸…”高玲也是更大声地呼喊着，可她的小奶音淹没在了大孩子们的欢叫声中。</p>
这个小矮人也很不服气的小短腿，加快了追在几个哥哥们后头的速度，看起来，小身子更加跌跌撞撞了，似乎随时会朝前扑倒在地，让不远处看着的女人提着心。</p>
“爸爸…”“爸爸…”又是孩子们纷纷乱乱的一片呼叫声，几个汉子的反应各不相同…</p>
邵营长虽然内敛，可奔向自己的是老来子，四十二岁才得的这个幺儿，虽然早有了四个大儿子，可心里对小儿子可喜爱了。看着小儿子跑向自己，眼睛都放光。</p>
他上前几大步，避过别的娃子，一把抄起五岁的儿子在怀里，平时凶厉的面容此时也不禁就柔和了眉眼，看着儿子假意训道：“你小子今天又带着妹妹出来捣蛋了，啊？”</p>
“没有。”这个小子用脏兮兮的小手在父亲的脸上胡乱抚摸一把，撇嘴扭头，才不会承认自己带着小丫头妹妹捣蛋。</p>
邵营长见小儿子的别扭样，大手捏捏他的屁股，又张开大嘴欲咬儿子的脸蛋，笑道：“你小子不老实，看老子怎么收拾你！”</p>
邵子明双手使劲推开父亲的大嘴，又开始挣扎，要下地去。让爸爸抱一下，表示了一下欢迎就行了。他可已经是当了哥哥的人。</p>
“哈哈…我儿子，看见没，刚才跑最快的那个。后起跑，却跑在了最前面，以后，咱儿子又是部队一个好兵。”比你的胖儿子得行吧。嗯…你看，你那胖敦儿子还在后面慢慢行，一点不着急见你这个老子。不稀罕你这个家伙。</p>
这一个一脸得意的神情，斜晲着战友，抱着儿子跟战友炫耀的大汉子，二连的连长，冯耀辉。他的儿子也是快五岁了。</p>
“去，去你的。我儿子那是稳重，大将军，大元帅的风范。你儿子，活猴儿似的，就是个小兵，你得意个什么劲！”两人哈哈笑着，互相埋汰对方的儿子。</p>
其他的几个，哈哈地笑着，儿子已经七八岁了的，不好抱，也不会抱了，拍拍儿子的脑袋，笑着对儿子点点头，这就是慈父的表现。</p>
还有二个，儿子三四岁，他们上前一把抄起儿子，夹在腋下，大步跑几步，到安全距离处，身子陀螺似地疯狂转圈…</p>
又在妻子的大喊中，甩二转就要得呀，不要转昏了头…停下来，</p>
一会儿，他们便把哈哈哈大笑，不昏头的儿子放下来，让他跟小子们去跑去玩。</p>
还有二个，严肃着一张脸，只眼神是温和着的，看着七八岁的儿子跑到面前，弹一个脑瓜嘣，还厉声喝叱一句…“也不晓得看着点弟弟妹妹…”</p>
声音听似严厉，可没有一点威慑力，这明显就是客气说话，对同行的、儿子还小的战友们的交代。</p>
高玲看着个个军人伯伯叔叔抱着的都是儿子，不知道会不会刺激到爸爸的神经，不敢再往前跑了，只停留在原地，仰头望着父亲，辨识他的表情神色。</p>
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哇哇哭着的弟弟出生，爸爸在老家的堂屋里，拖着断腿，连声地激动地朝里屋问，是不是儿子，是不是儿子…啊…</p>
大娘在里屋也是大声地回答，很是替人高兴的样子，声音里都是兴奋，是是是…是儿子，他小三叔，你和冬青(终于)有儿子了！</p>
高玲在门口处，扒着门方，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却听到了妈妈压抑不住的呜呜呜的哭声，让人心疼，又让人不知所措。</p>
她也听到了大娘对妈妈的劝慰，你不要哭了，刚生了，伤眼睛，伤身体，你还要喂小八的奶嘢，哭凶了怕没的奶水，以后，慢慢的…就好哇！</p>
那时，爸爸听了大娘的回答，有了儿子，终于大声地哈哈笑，笑着笑着也是又呜呜地哭…</p>
父亲，那压抑不住的哭声，又似乎是一种宣泄，让那时小小的高玲更加不知所措，只见过父亲的愁容，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泪水。</p>
小小的高玲，无措地看着父亲，双眼看看里屋，似乎支撑不住，拐棍歪倒了，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将满脸泪水的头垂下，一双大手掌捂着那张沧桑无比的脸，捂着眼睛，埋在胸前…哭了许久。</p>
高玲在旁边看着，泪水连成线的在爸爸的脸上流下来，不停地落在他的衣襟上，湿了一大片…</p>
二伯开始咧着嘴笑着，见到了爸爸的样子，渐渐的收了笑容，心疼的眼神就那么看着爸爸…</p>
任爸爸哭，开始也没有劝，好一会儿才道，“以后就好了，有了儿子，慢慢的，就会好起来的…”</p>
现在的高玲看着突然出现的画面，心里恍然，原来，我在那么早就有了记忆吗？可是，以前，从没有记起这个场景。</p>
她也能看明白，二伯当时既是在劝他的弟弟，也是在劝他自己。更是抱着希望，慢慢的，一切会好起来。阿婆，原来那时已经开始身体很不好了，起不了床。</p>
哪怕她的小儿子终于在四十三岁的这一年也有了儿子，她也无力起床看一眼了。她肯定也知道，她只是在拖日子。只是，在那以后，阿婆脸上的笑容总算真切了一些，笑容里也有了几分释然。</p>
“嗨，高长明，你的小仙女儿在那里，还不快去抱！”这道带着恶意的声音唤醒了陷入刚才记忆里画面的高玲。</p>
她双眼幽幽地看过去，这也是一个中年男人，不认识的，岁数与爸爸差不多，身板同爸爸也是差不多的高大…</p>
他的眼里有嫉恨，嘴角却咧着在笑，他的大掌拍在了爸爸的左肩膀上，好似是无意在说着逗趣的玩笑话，其实他的语气说出这样的玩笑话很刺耳，尽管他笑着说的。</p>
高玲知道，这是让爸爸很在意的说话。可爸爸得压抑着，还得畅快地对战友笑着，一如他曾经对村民们也是这般笑。</p>
愣愣地看着，幽幽地想，想了许多从前，有关于爸爸的印象，爸爸，这是忍辱负重前行吗？可是，生的女儿多，就是辱吗？</p>
她从前不敢确定，现在依旧不敢，或许，一直下去，都不敢确定，所以，她才从初恋过后，想结婚，又不敢结婚，她害怕…</p>
她害怕见到了爸爸的神色变化，一直都怕。</p>
此时，爸爸只是顿了那么一下，然后，他猛眨眼睛，好像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的小不点。</p>
“玲玲…是玲玲吗…”高长明不敢置信一般，对战友们道：“我都不敢认了，我去年走的时候，玲珑才四十天。现在，这都样大了，都已经会走会跑，也会喊人了。”</p>
他没有想到，女儿竟然还记得他，去年的时候，女儿还那么小。</p>
唉，林野的意识不由的暗叹，这个爸爸的反应这么慢，这么迟顿，怪不得救灾的时候会受那么重的伤。不算是一个优秀的兵将嘛。</p>
高长明这个爸爸的反应似乎真是慢了几拍，眨了好一会儿眼睛，好像是真不大敢确认小女儿…</p>
他也的确不认识长大了一些的，现在的小女儿…看着她眉间的朱砂痣，似乎才确定了。</p>
低头看了一会小不点，又抬头，四下张望，寻找了一遍妻子的身影，确实见到了妻子在场地边，才又收回目光看着小女娃…</p>
小女娃也认真地看着他，似乎是也不敢认他了…在认真的辩识。</p>
又过好一会儿，高长明才抬手搓搓脸，揉揉眼，仿佛是这才终于确定了，这是自己的小女儿。</p>
他在战友们的注视下，上前几步，双手伸开，一把抱起小女儿，认真地打量，眼神有些复杂…</p>
高玲也认真地看着爸爸的脸，爸爸的眼，慢慢的，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无声地流泪…</p>
看着父亲，眼神哀伤，面上却平静，在爸爸震惊的目光中，用她的小脸挨挨爸爸的脸…</p>
女儿的泪水濡湿了高长明的半边大脸，又不停地滚落下去，到下巴，到胸前，热辣辣的烫，烫得高长明的心不由自主的疼痛起来。</p>
几个军人，几个战友，几个汉子，都或震惊或莫名其妙的看着无声流泪的小女娃儿，似乎是都有点不知所措，粗枝大叶的人，不明白小女娃为什么哭，而且，表情是那么伤心，让人的心里怪不好受。</p>
开恶意玩笑的那一个，突然间，察觉到了自己的卑下，感到心里愧的慌，很自责。他们都知道，小孩子对外界的敏感，有幼兽一般的直觉。凭直觉求生。</p>
比如：他心里有气的时候，没有表现出来，小儿子也不会像平时那样靠近他，更别说招惹他。</p>
邵营长上前来，抱着战友，也一并抱着小姑娘，低声地道：“在邵伯伯的心里，你真的是个小仙女儿，最美最美的小仙女儿，伯伯和大娘都恨不得你是咱们的闺女。”</p>
高玲心里悲伤地长叹一声…那是你们没有闺女，人们总是缺什么就稀罕什么，拥有的，多了，就不稀罕了。罢了，我也累了…</p>
她又在心里哀哀地道了一句，再见，爸爸…转头，寻找妈妈的身影，看到场地边、没有过来的母亲，心道：再见，妈妈。还有，哥哥姐姐们。</p>
她最后闭上那双与父亲一样的桃花眼，小脸贴上爸爸的颈侧，又在心里喃喃地唤了一声，爸爸…再见，这次，我真的要走了。</p>
然后，意识闲在一边许久的林野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于高玲，有她灵魂气息的诀别意念…</p>
“林野，谢谢你！他们，我托付给你了！希望你，可能只有你才能让他们幸福，快乐，安康。</p>
这次，我走了，心甘情愿的消散，不会再影响你。从此以后，你做林野吧，不要做高玲。</p>
他们爱我，可这份爱，又受着太多外界的影响。一时晴，一时雨，一时雷霆，一时和风，让我开始好怕，后来好累。活过那么的一世，已经足够了。</p>
林野，再见，我真心希望你能够获得幸福。”能够有爱人，有儿女，死去了，会有人记得你。</p>
林野感觉到了高玲意念的真正消散，她又重新掌握了这个小身体，而且，神魂终于有了安稳在紫府内的感觉。</p>
此时，高长明感到自己的心脏抽痛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永远地离开了自己。</p>
他忙低头看看依靠着自己的小女儿，发现，玲玲睡了过去。心里，似乎放心了一些。可是，心里怅然若失的感觉，挥之不去。</p>
细想想，或许，怅然若失，是因为，玲玲不是儿子。对她也喜欢，喜欢之余，又有几分缺憾。</p>
邵营长看着小姑娘平静了下来的小脸，轻轻拍拍战友的肩膀，小声地嘱咐道：“抱她回去睡吧，你久久地认不出她，让她伤了心，又哭过了这么久，心神疲惫。等她睡醒过来了，就会好了。”</p>
小孩子啊，真是如同小奶狗，有最敏锐的感觉，好意，歹意，真真，假假，都瞒不过他们，他们凭直觉就最先感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