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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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搬好小板凳拿着爆米花兴致勃勃来看热闹的人，被男主角叫上台演戏了。 </p>
怎么办，说学逗唱，开始表演吧。 </p>
“二哥，这件事它不是你想的那样。”卢深一开口就越描越黑。 </p>
“高访，我觉得这样，不如我们坐下来，把整件事好好捋一捋。”嘉树听卢深一张嘴就气不打一处来，只好亲自上阵救场。 </p>
高访到什么时候都是大局为重的。纵然在气头上，也不可能在外人前折了嘉树和卢深的面子。当下依言坐下，两人并桌过来，一一与愕在那里的女孩握了手。 </p>
“林小姐，你好。”嘉树当先打了声招呼。 </p>
“严总。”林之俐可算见到了救星。 </p>
“林小姐，不好意思，这中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嘉树客气了一句，转而问道，“您昨天当真没有去赴约？” </p>
“真的没有。”林之俐又细细解释道，“昨天路上遇到了车祸，前面几辆车撞得蛮严重的，我没刹住车擦了一下，后来警察过现场，我也被拖住了……一直到后来高总给我打电话。” </p>
高访听面前几人说着话，心下不耐愈甚，抬手招了侍酒师过来，吩咐了一句，“把我刚醒的酒拿过来。” </p>
“先生要哪一瓶？” </p>
“罗曼尼。” </p>
“林小姐，昨天您虽然没去成，但高访确实见到了一个女孩子，会不会是您的朋友？”嘉树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p>
女孩子出来相亲可能抹不开面子，叫个朋友过去壮壮胆也情有可原。 </p>
“不是的。”林之俐立刻掐灭了高访心中刚刚燃起的一线希望，“我昨天是打算自己过去的。我Daddy一直说起高总，我也很想有机会认识一下，我一直都……很期待。” </p>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正慢慢补全高访所知不全的信息链，他越听下去越烦躁，屏退了侍者，自己手上不停，自斟自饮，一杯复一杯。 </p>
今天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子，迥异于昨日那人盈盈一笑间才渲染开去的笔墨有度，是上来便重彩铺陈的鲜妍，在他没有温度的注视下，依然双颊生羞，娇艳欲滴，是真的人比花娇了。 </p>
面前这位才是正牌林小姐，可他只觉扎眼。 </p>
心悬整夜，白日里精力又一直被吊着，现在要他如常般谈笑风生，他有些演不来。 </p>
他今天酒喝得太快了些，抬手又倒了一杯，看了眼窗外。山间缭绕的雾气，渐渐浓了，被将要行到末路的暮色折得微微发紫。他多希望自己就此一醉不醒，可一开口声音还是清醒自持得过分。 </p>
“我听明白了——”他端着酒杯，静静开口，“所以是这样一种情况，我昨天见到的人，你们谁都不认识。不是介绍的对象，不是这位林小姐的朋友，她认错了我，我错认了她，萍水相逢，坐下吃了顿饭。而我现在，不知道她名字，住在哪里，关于这个人，我没有任何有用信息，我完全失去了找到她的可能性。她就是一滴水消失在了水中，是吧？” </p>
桌上一时无言，卢深和嘉树谁也没有说话。林之俐听完，幽幽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高总，昨天那只是个错误。” </p>
高访眉眼一凉，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一推酒杯，站起身道，“失陪。” </p>
他走了出去，结账离开，背影如常，看上去就像从没来过这里。 </p>
*** </p>
卢深和嘉树一进Elizabeth’s时，高访正独自用餐。他手里切着牛排，手边立着杯气泡水。 </p>
那种状态很微妙。 </p>
乍一看西装革履好儿郎，来阵风一吹层层盔甲碎八瓣。 </p>
两人过来坐下，嘉树四处看了一圈，这儿倒也是个好去处，只是跟刚才的Salt一比，明显不是一个量级。他面前的这位以理智和冷静著称的高总，城外重金出手开了瓶02年的罗曼尼，又不辞辛苦，转头回市中心吃起了一千块可以买个全套的正餐。 </p>
真·好兴致 </p>
高访右手上红印犹在，卢深眼尖，随口问道，“二哥，手怎么伤了？“ </p>
高访没答，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切牛排。他切牛排的力气很大，刀叉划上瓷面，阵阵尖响。 </p>
“要不然我帮你把牛排切好？”卢深看不下去了，狗腿子上身，主动提议道。 </p>
高访动作陡然一止，他抬起头，手持刀叉怔仲半晌，末了一松手，刀叉撞击杯碟发出清脆声响，人则直接重重倒向身后的椅背。 </p>
“昨天她跟我说了同样的话。”他声音发涩，仰头看着餐厅的天花板，几近梦呓般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p>
“你们真不认识她？”他哑着嗓子又问。 </p>
”真不认识。“两人异口同声，唯恐这桩冤案做在自己身上。 </p>
“不是，那你们昨天，也没自我介绍什么的？”罪魁祸首严嘉树终于斗胆提了个关键性问题。 </p>
“没有。”高访答得有气无力。 </p>
“她一过来，也没问问你是谁？” </p>
“没有。” </p>
“那你们到底是聊了些什么呢？” </p>
高访认真回想了一下，说，“昨天我们俩主要讨论了下牛排。” </p>
嘉树无话可说，能从诗词歌赋谈到量化宽松的高总，果然出手不凡，人家是不会走寻常路的，人家就是单拎个牛排出来，也能偶遇灵魂伴侣。 </p>
“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你们两人聊天的时候她无意中提起过什么，或者哪里能留下她什么信息之类的。”嘉树问。 </p>
高访一提这个就泄气，“昨天吃到一半，她接了个电话就回去工作了，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而且，走的时候她还把账单结了。” </p>
说到这里，对面两人都一齐看着他，高访则如梦初醒，飞身而起，奔到了服务台，还是昨天那位男服务生。 </p>
喝个咖啡能把自己烫着的客人不多，他恰好还记得高访。 </p>
昨天她结账，如果是移动支付，或者信用卡付款，至少有迹可循。 </p>
“昨天下午两点，就我现在坐的11号，我和另外一位女士用餐，麻烦帮我查一下账单流水。” </p>
嘉树和卢深也跟了上来，立他后面听着。 </p>
“一共消费一千二百三十元，要我再帮您打印一份明细吗？” </p>
“不，你看一下付款方式。” </p>
“好像是现金？”服务生轻声提了一句。 </p>
高访声线都不稳了，“帮我确认。” </p>
他眉头紧锁，神情焦灼，一颗心高高悬着，他看着服务生操作，手指敲击几下，调出最后的信息来。 </p>
“是现金付款。”服务生印证了自己先前的记忆，语气轻快地判了高访的死刑。 </p>
“现金付款……”高访重复了一遍。 </p>
“哎我天，现在什么人还用现金付款？“卢深在高访身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p>
“我记得这位小姐。”服务生接着说，“昨天她很匆忙地要跑出去，结果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看了您那边一眼，作手势要我别出声，把账结了才离开。” </p>
高访一言不发，眼神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服务生，过了一会儿，他把脸转过去，走回那段刚才自己飞奔而来的短短距离。他脸上的神情，常见于死在酷刑折磨之下的人类。 </p>
一个珍贵的东西，若是一直没有，我可以骗别人，可以骗自己，说我不想要。 </p>
可这个东西，若是来了又消失，片刻拥有又随即失去，我明明拥抱着空气，却还清楚记得那一瞬间它扎进我心里的感觉。我连自己都骗不了，我还怎么骗别人？ </p>
右手隐隐作痛，暗路灼心，他走回桌旁原样坐下。不一会儿，甜点送到，杏仁膏，巴掌大的瓷盘上蹲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白兔，它有着粉红的鼻子和粉红的眼圈，小爪子里捧着个胡萝卜头，正仰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p>
高访看了一阵。他拾起刀叉，又吃起了牛排。 </p>
本来搬好小板凳拿着爆米花兴致勃勃来看热闹的人，被男主角叫上台演戏了。 </p>
怎么办，说学逗唱，开始表演吧。 </p>
“二哥，这件事它不是你想的那样。”卢深一开口就越描越黑。 </p>
“高访，我觉得这样，不如我们坐下来，把整件事好好捋一捋。”嘉树听卢深一张嘴就气不打一处来，只好亲自上阵救场。 </p>
高访到什么时候都是大局为重的。纵然在气头上，也不可能在外人前折了嘉树和卢深的面子。当下依言坐下，两人并桌过来，一一与愕在那里的女孩握了手。 </p>
“林小姐，你好。”嘉树当先打了声招呼。 </p>
“严总。”林之俐可算见到了救星。 </p>
“林小姐，不好意思，这中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嘉树客气了一句，转而问道，“您昨天当真没有去赴约？” </p>
“真的没有。”林之俐又细细解释道，“昨天路上遇到了车祸，前面几辆车撞得蛮严重的，我没刹住车擦了一下，后来警察过现场，我也被拖住了……一直到后来高总给我打电话。” </p>
高访听面前几人说着话，心下不耐愈甚，抬手招了侍酒师过来，吩咐了一句，“把我刚醒的酒拿过来。” </p>
“先生要哪一瓶？” </p>
“罗曼尼。” </p>
“林小姐，昨天您虽然没去成，但高访确实见到了一个女孩子，会不会是您的朋友？”嘉树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p>
女孩子出来相亲可能抹不开面子，叫个朋友过去壮壮胆也情有可原。 </p>
“不是的。”林之俐立刻掐灭了高访心中刚刚燃起的一线希望，“我昨天是打算自己过去的。我Daddy一直说起高总，我也很想有机会认识一下，我一直都……很期待。” </p>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正慢慢补全高访所知不全的信息链，他越听下去越烦躁，屏退了侍者，自己手上不停，自斟自饮，一杯复一杯。 </p>
今天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子，迥异于昨日那人盈盈一笑间才渲染开去的笔墨有度，是上来便重彩铺陈的鲜妍，在他没有温度的注视下，依然双颊生羞，娇艳欲滴，是真的人比花娇了。 </p>
面前这位才是正牌林小姐，可他只觉扎眼。 </p>
心悬整夜，白日里精力又一直被吊着，现在要他如常般谈笑风生，他有些演不来。 </p>
他今天酒喝得太快了些，抬手又倒了一杯，看了眼窗外。山间缭绕的雾气，渐渐浓了，被将要行到末路的暮色折得微微发紫。他多希望自己就此一醉不醒，可一开口声音还是清醒自持得过分。 </p>
“我听明白了——”他端着酒杯，静静开口，“所以是这样一种情况，我昨天见到的人，你们谁都不认识。不是介绍的对象，不是这位林小姐的朋友，她认错了我，我错认了她，萍水相逢，坐下吃了顿饭。而我现在，不知道她名字，住在哪里，关于这个人，我没有任何有用信息，我完全失去了找到她的可能性。她就是一滴水消失在了水中，是吧？” </p>
桌上一时无言，卢深和嘉树谁也没有说话。林之俐听完，幽幽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高总，昨天那只是个错误。” </p>
高访眉眼一凉，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一推酒杯，站起身道，“失陪。” </p>
他走了出去，结账离开，背影如常，看上去就像从没来过这里。 </p>
*** </p>
卢深和嘉树一进Elizabeth’s时，高访正独自用餐。他手里切着牛排，手边立着杯气泡水。 </p>
那种状态很微妙。 </p>
乍一看西装革履好儿郎，来阵风一吹层层盔甲碎八瓣。 </p>
两人过来坐下，嘉树四处看了一圈，这儿倒也是个好去处，只是跟刚才的Salt一比，明显不是一个量级。他面前的这位以理智和冷静著称的高总，城外重金出手开了瓶02年的罗曼尼，又不辞辛苦，转头回市中心吃起了一千块可以买个全套的正餐。 </p>
真·好兴致 </p>
高访右手上红印犹在，卢深眼尖，随口问道，“二哥，手怎么伤了？“ </p>
高访没答，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切牛排。他切牛排的力气很大，刀叉划上瓷面，阵阵尖响。 </p>
“要不然我帮你把牛排切好？”卢深看不下去了，狗腿子上身，主动提议道。 </p>
高访动作陡然一止，他抬起头，手持刀叉怔仲半晌，末了一松手，刀叉撞击杯碟发出清脆声响，人则直接重重倒向身后的椅背。 </p>
“昨天她跟我说了同样的话。”他声音发涩，仰头看着餐厅的天花板，几近梦呓般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p>
“你们真不认识她？”他哑着嗓子又问。 </p>
”真不认识。“两人异口同声，唯恐这桩冤案做在自己身上。 </p>
“不是，那你们昨天，也没自我介绍什么的？”罪魁祸首严嘉树终于斗胆提了个关键性问题。 </p>
“没有。”高访答得有气无力。 </p>
“她一过来，也没问问你是谁？” </p>
“没有。” </p>
“那你们到底是聊了些什么呢？” </p>
高访认真回想了一下，说，“昨天我们俩主要讨论了下牛排。” </p>
嘉树无话可说，能从诗词歌赋谈到量化宽松的高总，果然出手不凡，人家是不会走寻常路的，人家就是单拎个牛排出来，也能偶遇灵魂伴侣。 </p>
“你再好好想想，会不会你们两人聊天的时候她无意中提起过什么，或者哪里能留下她什么信息之类的。”嘉树问。 </p>
高访一提这个就泄气，“昨天吃到一半，她接了个电话就回去工作了，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而且，走的时候她还把账单结了。” </p>
说到这里，对面两人都一齐看着他，高访则如梦初醒，飞身而起，奔到了服务台，还是昨天那位男服务生。 </p>
喝个咖啡能把自己烫着的客人不多，他恰好还记得高访。 </p>
昨天她结账，如果是移动支付，或者信用卡付款，至少有迹可循。 </p>
“昨天下午两点，就我现在坐的11号，我和另外一位女士用餐，麻烦帮我查一下账单流水。” </p>
嘉树和卢深也跟了上来，立他后面听着。 </p>
“一共消费一千二百三十元，要我再帮您打印一份明细吗？” </p>
“不，你看一下付款方式。” </p>
“好像是现金？”服务生轻声提了一句。 </p>
高访声线都不稳了，“帮我确认。” </p>
他眉头紧锁，神情焦灼，一颗心高高悬着，他看着服务生操作，手指敲击几下，调出最后的信息来。 </p>
“是现金付款。”服务生印证了自己先前的记忆，语气轻快地判了高访的死刑。 </p>
“现金付款……”高访重复了一遍。 </p>
“哎我天，现在什么人还用现金付款？“卢深在高访身后小声嘟囔了一句。 </p>
“我记得这位小姐。”服务生接着说，“昨天她很匆忙地要跑出去，结果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看了您那边一眼，作手势要我别出声，把账结了才离开。” </p>
高访一言不发，眼神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服务生，过了一会儿，他把脸转过去，走回那段刚才自己飞奔而来的短短距离。他脸上的神情，常见于死在酷刑折磨之下的人类。 </p>
一个珍贵的东西，若是一直没有，我可以骗别人，可以骗自己，说我不想要。 </p>
可这个东西，若是来了又消失，片刻拥有又随即失去，我明明拥抱着空气，却还清楚记得那一瞬间它扎进我心里的感觉。我连自己都骗不了，我还怎么骗别人？ </p>
右手隐隐作痛，暗路灼心，他走回桌旁原样坐下。不一会儿，甜点送到，杏仁膏，巴掌大的瓷盘上蹲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白兔，它有着粉红的鼻子和粉红的眼圈，小爪子里捧着个胡萝卜头，正仰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p>
高访看了一阵。他拾起刀叉，又吃起了牛排。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