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文学网 > 他好靓好纯 > 第59章 雪球队长

第59章 雪球队长

作者:梅宝小天使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弃宇宙渡劫之王天王殿夏天重生霸婿霍不凡叶尘池瑶小说那年那蝉那把剑网游之召唤大骑士终极全才梦醒繁华

一秒记住【长风文学网 www.cfwx.info】,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高总,”戴安眼里栖满警惕的光。

    高访已经连礼貌的笑意都挤不出来,只能将就着点了下头。

    “怎么这么久?”戴安拉住袁来问道。

    “这边人有点多。”

    戴安见她手中拿着可乐和披萨,又看了看高访拎着的那一大桶爆米花,她审度形势,作出判断,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她笑着说:

    “这里环境还不错,适合情侣一起来看电影,高总是和女朋友一起过来的吧?”

    蓄势待发,笑意不减,万般威严尽数融在那勾着的唇角上,她与对方无声角力,静待回答,眼中的暗示和威胁只有他一人能看懂。

    高访盯视着她,眼底暗流涌动。

    好半天过去。

    “是。”他说。

    短短一字听来活像某种灾难的绝响,喑哑撕裂,这一声是要人生生忍住即将喷薄而出的洪流,绷紧声带,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们聊,我先回去了。”袁来转身就走。

    剩下的两人再无话可说,不约而同看向她离开的方向,一直到她细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暮色四合,云层很低,天有些阴沉,黑夜要降临了。

    戴安收回视线,“谢谢,”她说。

    高访徒劳地抱着那桶再没人要的爆米花。他摇摇头,走开了,向着另外的方向,背影单薄。

    戴安又在外面站了许久才回去,电影已开映,车里充斥着动画音效,袁来靠在副驾驶上,听她上来,没转头,没说话,专心致志盯着大屏幕上的各式猫猫狗狗小动物。

    她手中举着杯可乐,吸管搭在唇上。喝完一杯,又喝一杯。

    电影播到快一半时,外面飘飘洒洒又落起雨来,倒也不大,这个季节,雨下得毫无道理可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只是再怎么热闹的的故事,雨中映画也无端凄凉。因为热闹只在一时,电影总会散场,人总要离开。

    这部电影里有只小兔子。戴安注意到,从它抱着个胡萝卜登场开始,身边的人脸上开始出现泪痕,虽然她没有发出丁点声音,只是默默流泪,但各色光线下,那痕迹尤为明显,斑驳交错,险成沟壑,一道,两道……无止无休,直至泪流满面。

    一部终了,happy ending,一起经历了一番冒险的小动物都被自己的主人领回家去,大街上一时只剩下那只嚣张跋扈的小兔子。

    它站在下水道旁,又蹦又跳,“哎,我觉得他们真可怜,还要回主人那里,我就不用,我有正事!我要向人类宣战!”

    如此雄图伟业,几多壮志未酬,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我注定是一只成就大事业的兔子。

    可千不该万不该,它为一个人类所捕获。那人经过,看见它时眼中顿生光芒万丈:

    “耶!兔子!我要这只小兔子!”

    (我看厌了你,睡也睡够了。)

    人类跑过去把它禁锢在自己怀里。

    “发生了什么?他要干嘛?”小兔子拳打脚踢,使出一招金兔脱壳想挣扎出去那个温暖的怀抱。

    他要爱你呀,他要送你一座爱的城堡,他要成为你的主人。

    我才不稀罕!回到下面的世界继续当黑帮老大多好,为非作歹,占山为王,呼朋唤友,自由自在。

    可是那个人摸了摸它的头,郑重许诺:

    “小兔子,我将会永远永远的爱你。”

    (时间长了真的很烦,你不知道自己多黏人吧?你知道我每天都要哄你有多累么?)

    他的怀抱太温暖了,他的许诺又那么动听,小兔子抵抗不了,雄心壮志土崩瓦解,它耳朵耷拉了下去,放弃挣扎,它为一个人类所捕获,也将会为一个人类所驯服,它心甘情愿放弃所有,它有了主人,它成为了一只,被豢养的兔子。

    从此以后,她所有喜怒哀乐都与他有关。每日每夜,她就专等着这一个人,看他出门,等他回来,如果他抱抱她,亲亲她,那么她就会心花怒放。他带她参观城堡,给她以公主般的礼遇,他记挂她的一日三餐,对她百般呵护,悉心教导,他抚平她心中的伤口和粗砺,她被妥帖收藏,她正变成只属于他一人的,完美的小兔子。

    可突然有一天,主人不要它了。

    小兔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它每天蹲在门口祈求主人回心转意,可是主人离开了这个城市,放弃了那座属于他们的城堡。主人要它无缝切换回原来的雪球队长,可它为人类所驯服,心中有人类留下的伤口,它已经变不回去了。

    她心有所属。

    电影谢幕时袁来直接哭出了声,不可自抑,痛心断肠,眼泪再也擦不干。

    “好了,不看了,我们回家吧,这电影不好看。”戴安插手,将车开了出去。

    绵绵小雨不知何时已落地有声,也因为这个缘故,不少人都选择了看完第一部就离场,出口一时排起了长队。戴安开出影院的时候,另一辆车就跟在后面,只不过出了大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两辆车各有各的方向,终于渐行渐远。

    袁来在右侧的后视镜里瞧着,看着,眼睁睁看着那辆车驶入越织越密的雨帘里。

    她认得那辆车,当然认得,前方不远处她们就要拐弯,她就再也见不到了,连这样偷偷看上一眼都不可能了。

    “停车!”她如梦初醒,忽然喊道,“我要下车!”

    车在行驶中,弯路近在眼前,掌舵的人不可能为她掉头。

    “妈妈求你停车!求你了!”她哭得愈发厉害,一把扯开安全带,再也不想掩饰,回过头去看,那辆车正在不远处等红灯。

    “转过头来。”戴安没有停车,反而选择加速。

    加速,转弯,就在今晚,她一定要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所有联系和念想。

    别无他法,等待不得,头脑一热,袁来直接伸手去开车门,戴安再去落锁已经来不及了,她万没想到她竟然会疯狂到这种地步!

    “妈妈求你了!求求你了!”袁来一手把着车门,心存一线希望,哀哀地祈求着。

    “车门关上!你电影看多了也想给我表演个跳车么!?”戴安提高声调压过她。

    要挟,这是要挟。她自己的女儿,她再了解不过,不过虚张声势,那个男人只不过是一颗包装完美的糖果,糖果非人生所必须,多吃无益,职责所在,她一定要帮她戒了糖。

    没人会为一颗糖果赌上性命,她爱她,她了解她,她一手造就她,她或许与她是截然不同的生命表现形式,但内里都是一样的,骄傲得要命,最爱始终是自己,绝不会低三下四去求一个人回心转意。

    “车门关上!”戴安喊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袁来竟然出奇地冷静了下来,目光凝定,回看着她:

    “妈妈对不起,但我要走了,我要去找他。”她说完再不求一声,转过头去,打开车门,看着车下飞掠过去连成一片的柏油马路,心里很害怕,怕死。

    “袁来!你给我回来!”戴安几乎是怒吼。

    袁来置若罔闻,深吸了口气,义无反顾跳了下去。

    不可能回来了。如此疾言厉色也终究敌不过一个人的决心。

    戴安一脚刹车定下。雨天路滑,车又向前制动一段才停,身体惯性向前,又被安全带拽回来。

    可笑,虚张声势的竟是她自己,或许心中某处早知此役必败,她还是提前减了速。从那句“对不起”开始,她就败局已定。

    袁来抱头一滚,身体重重磕在绿化带上,手臂膝盖一阵钝痛,头脑眩晕,血液直往头上冲。她大口地喘着气,从马路上爬起来,没回头,直接往相反方向跑去。

    路面又湿又滑,雨点冷冷拍在脸上,前方只能看到车灯的光亮和轮廓,视线里一片模糊。她在雨中狂奔,什么都忘了,什么也不想,不顾身后,不念从前,只去追。

    那辆车,那辆停在红灯前的车,离我有多远?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为什么看起来遥不可及?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怎么跑都追不上?我注定追不上了吗?那我现在在做什么?

    红灯闪烁,要结束了,完了,车要启动了。

    发足狂奔,拼命的跑,手臂前后摆动,双腿抬起又落下,每一步都尽最大努力,逆风,雨自这个方向吹过来,无法呼吸,肺腔要炸了,血液上涌,沸腾,瞬时剧烈运动下化为泡沫,耳鸣,风声在耳边尖啸,到极限了,我不可能再更快了,这具肉身太沉重,不好用。如果我是一只气球就好了,就那变成那只雪球队长,轻飘飘的,一下就可以飞到他身旁。

    绿灯亮起,车灯一闪,那辆车继续向前驶去。

    不!别走!等等我!请等等我吧!我快追上你了!

    请你别抛下我,我知道自己脾气很坏,乱冲动,又笨又傻,可我还是很想爱你。留我在你身边吧。

    我不要那些唬人的盔甲了,我也不要我宝贝得要命的自尊心,我太坏了,一直只看到自己,没能好好看看你。让我再看你一眼。

    等等我好吗?等等我,别抛下我,带我走,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好,别再丢下我一个人,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孤独得要命……

    好不容易等到你,可是怎么办,我好像还是搞砸了。

    等等我吧。

    她在这雨夜里绝望追逐,一直跑,一直追,那辆车越开越快,可她还是不肯放弃,固执,顽强,坚定地追下去。毫无意外,汽车距离她越来越远。

    人类之所以发明工具,就是为了战胜血肉之躯,她当然是追不上的。

    除非——有人肯为了她主动停下来。

    不是幻觉,视线中那辆车渐行渐缓,最后车灯一打,靠边停了车。

    她已经分不清脸上是雨是泪,抹了把脸,心定了下来,力气却好像也随之减半,她强撑着一口气跑过去。

    有人撑着把伞自车上下来,一个男人,高高瘦瘦,黑衣。他上前迎了她两步,将伞罩在她头顶,一脸复杂。

    “姑娘,冒昧请问,你为什么要追我的车?”

    袁来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男人,从头到脚,一阵透心的凉——她完全不认识他。

    她连呼吸都费劲,当下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却犹不死心,凑到车前去看。此时车门一开,下来个美人,肤白貌美,一头妖孽红发。

    她站到袁来面前,扭头看了男人一眼:

    “我不认识她!”男人百口莫辩。

    “我认识我认识!”一个童声自车中传来,有个小孩子趴在车窗上,小小的身子从后座爬到前座,又从前座的窗户里探出小脑袋来,冲袁来摆摆手,“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这是给她太妃糖的那个小男孩。

    袁来筋疲力尽,神情恍惚,她冲到雨中,站在车前仔仔细细看了个一遍,的确,这车里就一家三口,两个大人在车下,一个孩子在车上,汽车后座上堆满了各式卡通形象的气球,系成一把,拴在汽车门把手上,正对着她咧开大大笑脸。

    她又去看车牌,死心了,一时崩溃,站不稳,所有力气都离她远去,她软趴趴跌坐在湿滑的路面上,吐出这么一句来:

    “对不起,我认错车了。”

    两人慌忙去扶她,红发女人为她举着伞,牵起她的手,“你先起来,你没事吧?天哪,你在流血!”

    袁来手臂膝盖都伤得不轻,雨水一打,血水下去,黑夜视来分外骇人,“不行,你受伤了,我们送你去医院吧?”她好心提议。

    “不了,谢谢。”袁来扶着她的手臂勉强爬起来。

    尘埃落定,一场荒谬,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孩子被冷落在车上许久,又下不得车,两只手搭在车窗上,苦着张小脸看着外面。

    “姐姐你怎么哭了?别哭啦,下午有个叔叔用一车气球换我的雪球队长,我送你一只好吗?你要哪个都可以,有汤姆猫,海绵宝宝,派大星,哦,哆啦a梦也有。”

    男人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话。“或者我们送你回家,你住在哪里?”男人继而问道。

    话音未落,后方车灯大闪,一辆黑色越野风驰电掣冲了过来,司机匆忙将车停在路边,跳下车来,门都没关,他冲进雨里,白衬衫被大雨淋得湿透。

    “呀,这个叔叔我也认识,我那些气球……”小孩子天真的声音被淹没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

    袁来一见他,忽然就哭出了声,她跌跌撞撞跑进雨中,一头撞入那人怀里。

    “谁让你换车了……”她环住他的脖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高访紧紧抱着她,失而复得,百感交集,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两人冲他点了下头,先后上车,小孩子被重新塞回到后座上,他拨开满车的气球,小脸贴在后车窗上,对着高访挥了挥手。

    高访对着小孩子笑了下,抱着她转身,他把人放进车里,看向远处路的尽头,那里还停着一辆车,立着一个人,两人遥遥对望了半晌,对方钻进车里,将车开走了,轿车拐过弯去,消失在他视线里,消失在越来越深的夜色中。

    他绕了一圈上车,副驾驶上的人自发捧起了原来座位上的爆米花,她满脸泪痕斑驳,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看了眼她还在流血的手臂,钥匙一拧发动汽车。袁来按住他的手,不让。

    她手又湿又凉,他反握住她,问道,“怎么了?”

    “不许走。”她转过头去看他,眼神倔强,“你不是和女朋友一起来看电影吗?你女朋友呢?”

    哪有女朋友,后座空空,角落里飘着一只气球,雪球队长露出两只小板牙,一脸坏笑,被人拴在那袋玉米片上。

    高访一声不吭,拿开她按在档杆上的那只手,发动引擎。袁来干脆直接把车钥匙拔了下来:

    “不许走!我就要在这等你女朋友,她一刻不来,我就等一刻;一晚不来,我就等一晚,反正我今天非要见她一面。”

    “别闹了,钥匙给我,”他抬臂去拿钥匙,她躲开,往后躲,后背紧靠着车门,如临大敌地看着他,红着眼眶,动不动就抽噎一声。

    毫无办法,他对她毫无办法。

    “等到了,”他说。

    “我等到了,我女朋友。”他看着她。

    袁来皱眉,陡然将怀中捧着的纸桶狠狠砸了过去,他不躲不避,爆米花一颗没浪费,尽数洒在他身上,黄油的香气经久不散,她在这甜到腻人的气味中哭着伸臂抱了过去,他倾身上前接过,一把抱她过来,按在腿上,重重吻下去。

    这个吻太痛苦,吻到的都是血和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