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狼叼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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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得到之前想得到，得到之后又嫌付出的代价太大了，瞻前顾后、心胸狭隘之人最容易如此反复，崇祯八年下半年，随着江南士绅襄助的近五百万两白银，和百万石粮食陆续到位后，皇帝就有了这种矛盾纠结的心理。
肆虐多年的陕西流寇，在崇祯八年初消失了，山西河南一片安宁，陕西西部的宁夏镇乱兵，五月份被孙传庭平定，安徽和山东的白莲教在官军全力打击下，四散逃亡，随着锐勇军在湖广的军事行动结束，大明迎来了多年不见的太平。
接到湖广巡抚李珂十万火急的塘报和告急奏疏后，朝臣议论纷纷，但皇帝留中。
三月末，锐勇军占领湖广、抄没藩王和大地主田产的消息传到江南后，江南士绅一片哗然，他们惊恐起来，纷纷给京师朝臣去信。
朝中江南、江西、安徽，甚至广东的大臣都接到家中来信，家乡亲朋好友、同年来信，报告锐勇军在湖广肆意杀害官绅、抄没田产财物的野蛮行径，要求他们迅速向皇帝请求发兵，歼灭湖广的锐勇军。
朝臣于是纷纷上疏，要求官军迅速收复湖广，祛除隐患，御史和给事中们开始密集弹劾五省总督洪承畴。
得知湖广的楚王、吉王、襄王等亲藩被锐勇军圈禁，河南的福王、周王、陕西的秦王等均上疏朝廷，要求调拨官军，加强对开封、洛阳和西安的保护。
但皇帝对于所有奏疏留中，均不予理睬。
崇祯唯一的动作就是，接到湖广亲王被锐勇军监禁的消息后，在那天午膳时候，撤去了照例的奏乐，将几十样菜减到十几样，这叫做“撤乐减膳”，表示国有不幸，皇帝悲痛哀楚。
此外，官军歇马，朝廷对锐勇军在湖广的行动视而不见。
一向勤政的皇帝居然学起了嘉靖和万历，开始罢工，这还了得！自己家乡即将陷入水深火热，朝臣们不断上疏，弹劾镇远侯苏杭拥兵自重、监禁亲王、擅自分地，宜当取消其爵位，宣布锐勇军为叛军，速速发兵围剿。
弹劾五省总督洪承畴坐视锐勇军进军湖广，不发一兵一卒，弹劾湖广巡抚李珂渎职失地……
不管水底的暗流涌动，也不管朝臣和江南士绅如何骚然，总之，对于崇祯来说，大明的水面平静下来了，他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曹伴伴，你家乡那句话如何说的？”皇帝懒懒地靠在卧榻上问道。
曹化淳躬身答道，“狼不叼谁的孩子，谁不知道心疼，一叼就叼出来了。”
崇祯难得地笑了出来，“是啊，这一叼就叼出来了，不管流寇如何肆虐北方、锐勇军在河南陕西如何作为，江南士绅皆不闻不问，此刻湖广被占，他们感受到威胁，当即跳起脚来了。”
哪来的忠臣？只有自己的利益受损才会焦急忧虑，崇祯恶意地想，真想作壁上观，好好看看这些江南官绅的恐惧和惊惶。
朝臣慌乱了多日，在京城大小衙门，王侯贵戚邸宅、茶馆酒肆，和街巷细民中，湖广事件都成了中心话题后，皇帝上朝了，朝臣们群情激昂，请求宣布锐勇军为叛军，速速发兵围剿。
崇祯沉痛地对群臣道，“祖宗三百年江山，从未有此刻之艰难，朕御极以来，敬天法祖、勤政爱民，没想到流贼猖獗难制，辽镇祸乱愈演愈烈，竟至整个湖广失守，亲藩被圈禁、官绅被欺侮，朕非暗弱之君，总在为国焦劳，励精图治，可惜上天不佑，现在国库空虚、官军欠饷士气低落，想围剿湖广叛军亦有心无力。”
朝臣们纷纷发言，围剿啊弹劾啊吵个不停，但皇帝只是一句话，无有粮饷。
最后，江南籍的吏部左侍郎赵吉哲奏道，“陛下，苏贼不轨之心已经昭然若揭，值此国事危难之际，宜当派出大臣到各地劝饷劝粮。”
赵吉哲说完，不少大臣附议，内阁阁臣均赞同，皇帝于是派出多个大臣，赴江南各地、江西、安徽和广东一带劝饷劝粮，又让曹化淳派出中官随行。
六月底，运往京师的白银达百万两，七月中旬，达到两百万两，七月底，三百万两，到八月底，国库总计收到了来自江南和其他各省的近五百万两白银，以及百万石粮食。这里边，江南十府出钱最多，六十一个县，据说每个县的士绅都很踊跃。
鉴于亲藩的遭遇，宫中的皇后拿出八千两白银，田妃五千，袁妃三千，慈庆宫懿安皇后三千，加上慈宁宫皇祖宣懿、惠康、昭妃和皇考温定懿妃各一千，共凑了两万三千两银子。
七月初，崇祯下发军饷军粮，下令给杨嗣昌、洪承畴，新任蓟宣总督熊文灿，令他们裁汰老弱、征召良家子，训练部队。皇帝又派兵部右侍郎李桐亲赴澳门，找佛郎机人购买火炮火枪。
借助不利，引导威胁后，钱粮就有人主动送来了，皇帝高兴的同时，又觉得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荆楚据天下形胜之地，位居长江上游，对东南有高屋建瓴之势，考虑到以后的战事，崇祯觉得将整个湖广送给锐勇军，对己方威胁太大，暗暗后悔，当然，整个大明天下，朝廷占四分之三，苏贼叛军占四分之一，只要各地士绅均如此支持朝廷，击败他们亦指日可待。
首辅温体仁，字长卿，浙江乌程南浔人，崇祯三年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以次辅入阁辅政，但入阁仅仅四个月，他就逼迫首辅周延儒引退，自己成为首辅，温体仁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事实上，他也是崇祯朝任职时间最长的首辅。
以前，皇帝凡事都和温体仁商议，但此次锐勇军进湖广，皇帝作壁上观，然后得到朝臣一致支持钱粮的事情，从头到尾，皇帝都没问过他。
温体仁因此判断，自己正在失去圣眷，作为一个极聪明的人，首辅大人几乎一下子就看出了皇帝的伎俩，不过，他在钦佩皇帝这次大赌博的同时，并不赞同此策。
虽然在和锐勇军的对抗中，暂时处于下风，但朝廷手握大义名分，有很多牌可以打的，从锐勇军驱流寇才能占领州县就可看出，苏杭顾忌颇多，皆因其名不正言不顺。
让出湖广刺激江南，从而得到襄助，虽然国库暂时见利，但遗患甚多，江南尽多桑棉麻等经济作物，粮食更多靠湖广，让锐勇军得到湖广全境，如同饮鸩止渴，几年后，苏杭实力大涨，自有皇帝后悔的时候。
此时大明平静水面下正蕴育着风暴，依皇帝的个性，自己宜当明哲保身，在风暴来临前及时抽身，聪明的首辅不看好朝廷了。
没得到之前想得到，得到之后又嫌付出的代价太大了，瞻前顾后、心胸狭隘之人最容易如此反复，崇祯八年下半年，随着江南士绅襄助的近五百万两白银，和百万石粮食陆续到位后，皇帝就有了这种矛盾纠结的心理。
肆虐多年的陕西流寇，在崇祯八年初消失了，山西河南一片安宁，陕西西部的宁夏镇乱兵，五月份被孙传庭平定，安徽和山东的白莲教在官军全力打击下，四散逃亡，随着锐勇军在湖广的军事行动结束，大明迎来了多年不见的太平。
接到湖广巡抚李珂十万火急的塘报和告急奏疏后，朝臣议论纷纷，但皇帝留中。
三月末，锐勇军占领湖广、抄没藩王和大地主田产的消息传到江南后，江南士绅一片哗然，他们惊恐起来，纷纷给京师朝臣去信。
朝中江南、江西、安徽，甚至广东的大臣都接到家中来信，家乡亲朋好友、同年来信，报告锐勇军在湖广肆意杀害官绅、抄没田产财物的野蛮行径，要求他们迅速向皇帝请求发兵，歼灭湖广的锐勇军。
朝臣于是纷纷上疏，要求官军迅速收复湖广，祛除隐患，御史和给事中们开始密集弹劾五省总督洪承畴。
得知湖广的楚王、吉王、襄王等亲藩被锐勇军圈禁，河南的福王、周王、陕西的秦王等均上疏朝廷，要求调拨官军，加强对开封、洛阳和西安的保护。
但皇帝对于所有奏疏留中，均不予理睬。
崇祯唯一的动作就是，接到湖广亲王被锐勇军监禁的消息后，在那天午膳时候，撤去了照例的奏乐，将几十样菜减到十几样，这叫做“撤乐减膳”，表示国有不幸，皇帝悲痛哀楚。
此外，官军歇马，朝廷对锐勇军在湖广的行动视而不见。
一向勤政的皇帝居然学起了嘉靖和万历，开始罢工，这还了得！自己家乡即将陷入水深火热，朝臣们不断上疏，弹劾镇远侯苏杭拥兵自重、监禁亲王、擅自分地，宜当取消其爵位，宣布锐勇军为叛军，速速发兵围剿。
弹劾五省总督洪承畴坐视锐勇军进军湖广，不发一兵一卒，弹劾湖广巡抚李珂渎职失地……
不管水底的暗流涌动，也不管朝臣和江南士绅如何骚然，总之，对于崇祯来说，大明的水面平静下来了，他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曹伴伴，你家乡那句话如何说的？”皇帝懒懒地靠在卧榻上问道。
曹化淳躬身答道，“狼不叼谁的孩子，谁不知道心疼，一叼就叼出来了。”
崇祯难得地笑了出来，“是啊，这一叼就叼出来了，不管流寇如何肆虐北方、锐勇军在河南陕西如何作为，江南士绅皆不闻不问，此刻湖广被占，他们感受到威胁，当即跳起脚来了。”
哪来的忠臣？只有自己的利益受损才会焦急忧虑，崇祯恶意地想，真想作壁上观，好好看看这些江南官绅的恐惧和惊惶。
朝臣慌乱了多日，在京城大小衙门，王侯贵戚邸宅、茶馆酒肆，和街巷细民中，湖广事件都成了中心话题后，皇帝上朝了，朝臣们群情激昂，请求宣布锐勇军为叛军，速速发兵围剿。
崇祯沉痛地对群臣道，“祖宗三百年江山，从未有此刻之艰难，朕御极以来，敬天法祖、勤政爱民，没想到流贼猖獗难制，辽镇祸乱愈演愈烈，竟至整个湖广失守，亲藩被圈禁、官绅被欺侮，朕非暗弱之君，总在为国焦劳，励精图治，可惜上天不佑，现在国库空虚、官军欠饷士气低落，想围剿湖广叛军亦有心无力。”
朝臣们纷纷发言，围剿啊弹劾啊吵个不停，但皇帝只是一句话，无有粮饷。
最后，江南籍的吏部左侍郎赵吉哲奏道，“陛下，苏贼不轨之心已经昭然若揭，值此国事危难之际，宜当派出大臣到各地劝饷劝粮。”
赵吉哲说完，不少大臣附议，内阁阁臣均赞同，皇帝于是派出多个大臣，赴江南各地、江西、安徽和广东一带劝饷劝粮，又让曹化淳派出中官随行。
六月底，运往京师的白银达百万两，七月中旬，达到两百万两，七月底，三百万两，到八月底，国库总计收到了来自江南和其他各省的近五百万两白银，以及百万石粮食。这里边，江南十府出钱最多，六十一个县，据说每个县的士绅都很踊跃。
鉴于亲藩的遭遇，宫中的皇后拿出八千两白银，田妃五千，袁妃三千，慈庆宫懿安皇后三千，加上慈宁宫皇祖宣懿、惠康、昭妃和皇考温定懿妃各一千，共凑了两万三千两银子。
七月初，崇祯下发军饷军粮，下令给杨嗣昌、洪承畴，新任蓟宣总督熊文灿，令他们裁汰老弱、征召良家子，训练部队。皇帝又派兵部右侍郎李桐亲赴澳门，找佛郎机人购买火炮火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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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楚据天下形胜之地，位居长江上游，对东南有高屋建瓴之势，考虑到以后的战事，崇祯觉得将整个湖广送给锐勇军，对己方威胁太大，暗暗后悔，当然，整个大明天下，朝廷占四分之三，苏贼叛军占四分之一，只要各地士绅均如此支持朝廷，击败他们亦指日可待。
首辅温体仁，字长卿，浙江乌程南浔人，崇祯三年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以次辅入阁辅政，但入阁仅仅四个月，他就逼迫首辅周延儒引退，自己成为首辅，温体仁是个极厉害的人物，事实上，他也是崇祯朝任职时间最长的首辅。
以前，皇帝凡事都和温体仁商议，但此次锐勇军进湖广，皇帝作壁上观，然后得到朝臣一致支持钱粮的事情，从头到尾，皇帝都没问过他。
温体仁因此判断，自己正在失去圣眷，作为一个极聪明的人，首辅大人几乎一下子就看出了皇帝的伎俩，不过，他在钦佩皇帝这次大赌博的同时，并不赞同此策。
虽然在和锐勇军的对抗中，暂时处于下风，但朝廷手握大义名分，有很多牌可以打的，从锐勇军驱流寇才能占领州县就可看出，苏杭顾忌颇多，皆因其名不正言不顺。
让出湖广刺激江南，从而得到襄助，虽然国库暂时见利，但遗患甚多，江南尽多桑棉麻等经济作物，粮食更多靠湖广，让锐勇军得到湖广全境，如同饮鸩止渴，几年后，苏杭实力大涨，自有皇帝后悔的时候。
此时大明平静水面下正蕴育着风暴，依皇帝的个性，自己宜当明哲保身，在风暴来临前及时抽身，聪明的首辅不看好朝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