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0 章 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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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在第一次见面,即妖踪密林收服球球之时,岑双就对他的来历有所猜测,后来见球球死活不肯说出本名,也对心中的猜测更加肯定了几分,但要说真正确定对方身份的时间,则要追溯到仙道大会了。

    那时他跟着附身黄远的庄权景,以及化名郑瑜的红蕖君跌入魔渊,在莫名的状态下与雷相君打得不可开交,当时雷相君对岑双起了杀心,岑双又何尝不曾对他生出杀意那时雷相君杀招袭来,他半现原形,回敬给对方的招数只强不弱

    那一招若是完全击中雷相君,对方不死也得半残,所以关键时刻,岑双识海中骤然爆发出一身凄厉大叫不要

    随后又是一声不要杀他,求你了老大看在我帮你做过不少事的份上,求你

    及时叫停的人,自然是球球。

    原本呆在偶悬丝之中的球球,本不该那么清楚外界发生的事,只是当时岑双的状态实在糟糕,无意识地在识海里大喊大叫,意图赶走那些折磨他的声音,不知不觉间连通了与他深深绑定的偶悬丝,传了不少消息到几只小儡兽那里。

    球球的叫声实在惨烈,响在充斥呢喃的识海中竟然别具一格,即使是状态古怪的岑双,也不由为这样惨烈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也是这一停,让雷相君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事后,对于那段经历,岑双虽然只能记起个大概,可球球的叫声,却在这样的大概中无比清晰。

    后来回到忘忧城,在商量完红莲宴的事项后,他将萎靡不振的球球单独留了下来,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球球总算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球球,本名洛连云,是他们那个种族的族长之子,他之所以不愿告诉岑双他的名字,是因为他有一个名头极其响亮的哥哥,只要岑双知道他的名字,再跟魔渊那边的人稍加打听,就能知道他哥哥的另一重身份雷相君。

    整个魔渊,除了雪灵湖那边的生灵,就没有一个种族是真正低调的,他们族中若是出了一位相君,自然会拿来好生与其他种族炫耀一番。

    正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天命为了外来相君的安全考虑不让他们对外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没拦着不让他们本土相君的族人在魔渊暗暗宣传啊,是以雷相君、土相君以及火相君的身份,也算是魔渊公开的秘密了。

    只是暮幸离开魔渊离开得早,对于他们族长之女也成了相君一事一无所知,球球则讨厌死了那个害他痛苦加倍的火相君,提都不愿多提,又怎会主动了解,他了解不深,不肯多说,岑双那时自不会联想到衣衣身上去,也便没有多问。

    他当时问的是“难道你是雷相君胞弟一事,就这么见不得人,让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口”

    “才不是阿兄平日虽然凶了点,要求也严格了些,动辄便喜欢拿我与旁人比较,未完成功课的话,还不让父亲给我送吃的嗯但是,阿兄还是很好的我之前不说,是,是因为”他小心觑

    了岑双一眼,悄声道,“还不是因为老大太厉害了,我怕老大知道阿兄的身份后,拿我去要挟阿兄。”

    他这一席话说到最后,恭维之意实在明显,岑双虽然知道他大抵是怕被责罚,或者被自己利用,才故意这样说的,但这不妨碍他听着顺耳。

    顺耳之余,原本没这个念头的人,反倒因为球球的态度,生出了“他两兄弟关系既然这么好,不利用一番实在可惜”的想法。

    之后的计划其实也不能算利用,毕竟,如果雷相君的弟弟遇到危险,被人欺负了,雷相君作为哥哥,执意要为弟弟讨回公道,岑双也不好拦着不是

    因而在进入临壍之前,岑双便在识海中询问对方在天上人间无法联系上血亲,那抵达魔渊之后,是否有法子重新联系上

    球球那时回答他“可以是可以,只不过,我那时离开魔渊,想的是再也不要回去了,所以没带能够传音给父亲和阿兄的法宝,但阿兄曾在我身上留下过一个印记,说是只要在魔渊之内,不对,是哪怕离开了魔渊,处于临壍一定范围内,只要我遇到危险,阿兄都能通过印记感应到。”

    印记虽然没有直接传音的功能,但球球离开雷相君可以感应的范围后,那块印记就会自行隐匿,反之,印记便会重新浮现,于是球球便可以根据印记重现与否,判断他是否回到了他兄长能够庇护他的范围。

    之前岑双让炎七枝不急,便是在等球球身上的印记重现。

    如今,因为被岑双投喂了一颗上品仙丹,难受到整张脸都皱起来的球球,听到他老大的话,实在没想通前因后果的他,脸上茫然更甚,如实道“老大,我哭不出来。”

    岑双还未开启下一步指导,原在他身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的红蕖君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真的是你吗”红蕖君道。

    重柳的目光便从岑双身上转移到他身上,脸上笑容未变,似乎还是从前那个与红蕖君有着八拜之交的第一妖王,他不慌不忙道“当然是看你怎么认为呀,你认为是,我可以是,你觉得我不是,那我也可以不是。”

    红蕖君显然不想再跟他打哑谜,当即召出了他的长刀,直指半空中的重柳,呼吸逐渐加重,低吼道“回答我,到底是不是你”

    重柳不答反问“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我说不是的话,你会相信么我说是,你又当如何呢既然你心中已有定论,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红蕖君道“我杀了你”话落之际,人如其言,似离弦之箭冲向重柳,不过转瞬之间,便直逼重柳面门

    重柳却不躲不避,扇子都不曾收拢,眼见那柄长刀即将落到他脸上,才突然道“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也能作假吗”

    长刀骤止。

    重柳道“泽芝啊,要我叮嘱你多少次,做任何事都要三思而行,不要这么冲动,你就这么冲过来与我厮杀,可有想过是有人在利用你对付我即使你现在不在乎这个,那你就没想过,你这样和送死

    没有区别么”

    红蕖君不语,他便继续道“你如此态度,不就是觉得水芸城灭是我导致的么,可笑,你不是自己回去看过,回到千年前的水芸城看过,那些人是我杀的么尸体是我毁的么反倒是你,还记得吗,你这条命,可是我救下来的”

    “所以真的是你。”

    红蕖君话落之际,重柳面色微变,下一瞬,便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停顿片刻但还是一刀劈了下去的红蕖君抬起头,猩红着眼看向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的重柳,两手紧握长刀,迅速追了上去

    “之前看他在水芸城出现,又遁往了魔渊,还和那些相君牵扯不清,我便开始怀疑他了,所以我不敢多在魔渊停留,唯恐被他看出端倪,因为你是我自己在人间结识来的,除了魔渊之事我们无话不谈,我以为你清清白白值得信任,便什么都告诉了你,原来、原来”他嘶声道,“你们是一个人啊”

    重柳弯腰躲了一刀,笑道“然后呢”

    “好玩吗”红蕖君恨声道,“看着一个被你灭了满城的人,鞍前马后地为你做事,好不容易怀疑到你身上,却是你一手策划,你说救我,难道不是因为在你眼里,我是一颗尚有利用价值,可以让你对付岑双,时间一到说丢就能丢的棋子么”

    “说得不错。”

    这四个字出口时,重柳终于正面接下了红蕖君一刀。或者说,那柄刀尚未碰到他的折扇,就被他向前一指的动作定在那里。

    重柳的表情终于变了,不是变冷淡了,反而更热情了,热情得有些诡异,近乎于岑双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了。

    他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宛如一个裂口,黑黝黝不见底的深渊,喷薄而出的尽是恶意“以及,确实好玩。

    “原本只是有些好奇,得多有趣的事,才能让红芪那样的人,和一个傻子玩上几千年,刚好你撞了上来,凭我与你的关系,可远比他和那个傻子有趣,才想换个身份与你玩玩,没想到,你真的也那么蠢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太有意思了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蕖君被他如此嘲讽,脖子都粗了,也不要那把被定住的长刀了,赤手空拳打了上去

    “老大,我们不去帮忙吗”球球在一旁问道。

    岑双道“七枝和暮幸过去,小荷,你留下教球球怎么哭。”

    吩咐完毕,岑双便继续看回雾中战况,但很明显,重柳稳居上风,甚至可以说游刃有余,便是再来个与红蕖君同等实力的,他也有一战之力,从暮幸炎七枝加入战局后,局势并没有一边倒,就能看出一二。

    而这极大概率只是重柳的其中一个分身。

    炎七枝二人虽然稍逊一筹,红蕖君的修为却算不得弱,岑双曾与化名郑瑜的他交过手,知道他大抵也修习着可以令他短时间内爆发出极强力量的古法,类似于某些游戏里的大法师,冷却时间虽长,但狂暴期间,是有着接近凤泱太子的实力的。

    凤泱太子,名满天上人间的四仙之一,三强之下,仅十二位半步圆满的上仙之一。

    接近半步圆满,还有炎七枝与暮幸协助,居然和一个分身打得难分高下,这重柳,究竟是什么来头岑双兄妹当年,又到底怎么得罪了他

    话又说回来,他们当年得罪他时,他可有如今这般实力若他早有,为何千年前要那么迂回地报复他们,且要通过交易借助外力报复若那时他修为不济,那他这些年究竟做了什么,才会突飞猛进至此

    原本岑双猜测他之所以将自己诱骗到魔渊来,是想借七相法宝,以及提前设置好的陷阱斩除自己,如今看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了

    空想没有结果,要知道答案,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眼前这只分身擒住,届时,岑双有的是法子说起来,重柳目前的主要身份是妖王,对付妖王,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算违反天条的吧

    岑双沉思片刻,缓缓将手中的茶杯收回了如意袋。

    一侧头,便看见小荷满地打滚,口中嘤嘤不停;球球干站在一旁瞧着她,嘴角抽搐个没完。

    “”岑双道,“你们在做什么”

    球球一听他说话,整只球都振作了起来,哭丧着脸转过头,道“不行啊老大,她这样的哭法,我真的学不会。”

    “”岑双微微一叹,正想将小荷叫起来,话未出口,小荷自己先停下了。

    小荷瞪大双眼,骇然看向岑双后方,与球球同时出声“哥哥老大小心”

    却在下一瞬,他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原本那个看着岑双放松警惕,从而迅速摆脱红蕖君三人,意图偷袭的重柳,距离岑双一步之遥时,猛地僵直了身子。

    浓稠血线顺着他扭曲的五官下滑,再“哇”地吐出一口包裹着血色碎肉的鲜血

    岑双好似此时才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般,施施然转过身来,眼见数条细丝从重柳体内炸开,再于空中消散,徐徐笑了一下,道“重柳兄,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自投罗网”

    重柳一动也不能动这具肉身已经毁了,五脏六腑全被绞碎,四肢百骸尽被腐蚀,而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且不曾看见岑双是如何动作的。重柳不曾掩饰脸上的惊诧,不可置信地看着岑双,道“你的法力”

    岑双目光深深地看着他他果然知道。

    重柳固然一度看轻他,可对方又不是傻子,能和红芪分庭抗礼,将红蕖君玩于鼓掌近千年的人,在已经吃过几次亏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会如此粗心大意,因为岑双随便卖个破绽,就急吼吼冲过来,与其说他是冲动,不如说,他也在试探。

    眼下岑双分明已经与他撕破了脸,他却迟迟没有逃回本体,还在岑双眼皮子底下活蹦乱跳,这条通往魔渊的雾桥也不曾消失,除了他也猜到岑双的实力会在魔渊受到一定限制外,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他猜到岑双不能在魔渊随意动用法力的事,或者说

    ,他清楚岑双一旦动用法力,就会出现某种变故,这些,可能是他当初藏在魔渊某个地方观察岑双那时状态得出的结论,也有可能,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某些内情。

    但事无绝对,即重柳也不能笃定有过一次经历的岑双,是否还会被影响到之前那种程度,所以他逗留在此,看似没有闲着,却没有一次使出全力,便是因为他心不在此他一直在观察岑双,想找机会偷袭岑双。

    偷袭,是最直接的,可以逼岑双出手的办法。一个仙人,慌忙之中,一定会下意识运转功法。

    而岑双,又何尝不是在观察他。

    他想试探岑双,岑双自然也想试探他,如此说来,两人也算是一拍即合了。

    在猜到重柳也许知道部分内情后,岑双便主动给他制造了试探自己的机会,用来试探对方。

    如果这么简单的陷阱他都能跳,就证明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以至于哪怕岑双的松懈是故意做戏给他看,他也有十之八九的把握得手,即使他偷袭失败,但只要岑双运转功法引来那些呢喃抽走岑双大半法力,他也有足够的信心逃掉。

    想来,在他所有的设想中,绝对没有岑双运转功法之后,还能面不改色笑意盈盈地和他闲聊这一幕,所以才会让他惊愕至此。

    “不是你自己问我的么,为何明知你身份却还要跟你过来。”岑双收在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他手中握着的白玉。

    他将白玉缓缓捏碎,霎时迸开一阵如烟青芒,无数竹叶盘旋其中,再合成一根三尺长钉。岑双握着长钉,一边抬手,一边微笑,道“重柳兄,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法宝,件件储存着我的法术,都是送你的惊喜,可觉欢喜”

    重柳没来得及回答,甚至还维持着惊诧的神色,就被三尺长钉贯穿了头颅

    岑双左手施力,便将重柳钉死在了雾桥上,之后动作未停,迅速捏碎了另一块白玉模样的法宝为了对付重柳,也为了方便在魔渊行走,他可是带了不少法宝过来的。

    当然,岑双身上依旧没多少愿力,天上的那些上品法宝他依旧买不起,之前天后要塞给他的宝物他也没有收下,这回之所以能这么“奢侈”,乃是因为这些法宝,都是仙君亲手给他做的。

    留在天冥海研究如何取出塑骨珠那阵,因为一旦触碰天冥海水就无法使用法力的状况,仙君便在避开海水的小世界中做起了法宝,彼时岑双也在,就坐在仙君身后,百无聊赖地戳着仙君的神剑玩。

    似乎因为知道了剑穗乃是岑双所赠,且之前它抗拒剑穗的模样被岑双现场抓包,面对岑双时便心虚得不行,也不再嗡嗡乱震试图震开柄上剑穗了,若有人去解,它反倒急眼。

    旁边的古琴,就被割断了好几次琴弦。

    大抵被割多了,古琴也十分委屈,只要仙君放它出来,准要往岑双怀里钻。

    岑双戳了一会儿神剑,便无聊地把神剑扔到被仙君定住的古琴身上,凑过去紧盯着仙君的动作不放了他倒是不知道,

    仙君还会制作法宝呢。

    仙君恰好做完一个法宝,察觉到他靠近,便侧过头来看他,触及他眸中的惊叹,唇角浅浅弯了一下,轻声问他“可有什么想要的”

    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若果岑双想要,他就给岑双也做一个

    岑双瞧着仙君手上一看就不是他买得起的法宝,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改成“是有想要的。”

    想起早晚会到来的魔渊之行,小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不止一个。”

    仙君待岑双这个挚友,一向是极好的,所以那时,仙君给他做了不少法宝,只是岑双修为太高,全力之下,仙君制作的法宝并不能承受住他的法术,为了成功注入法术,岑双可谓是百般压制。

    此外,法宝毕竟是法宝,即使里面储存的是岑双自己的法术,也没有他直接施法来的方便,种种原因之下,便给了重柳那一缕元神分身逃离的机会。

    那具被洞穿胸膛与头颅的尸身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似乎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而其中的元神分身,已不知去向。

    看来他在对岑双出手之前,也是做足了准备的,方才的惊愕表情,约莫只是用来迷惑岑双,方便他断尾逃生的把戏罢了。

    岑双丢开手中第三根魂钉,扭头朝雾桥尽头看去。

    球球似乎才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回神,仰头看向岑双,问道“老大,我们要追吗”

    “不能让他跑掉”红蕖君在此时落了下来,他胸膛起伏不定,眼中猩红未散,重重道,“就算眼下已不便再去魔渊,也不能放过这缕分身受制于他目前修习的功法,他分出一部分元神后,虽然能大致察觉到他那些分身的状态,却不能知晓分身那边的具体情形,若是让这缕分身回归本体,只怕将来更难对付”

    但这座雾桥毕竟是对方的本体引出,对方行于之上,远比几人腿脚麻利,何况岑双越靠近魔渊,就越束手束脚,即使召出了千纸,一个人追在最前方,追到雾桥尽头,也没追上对方。

    雾桥尽头,迷雾渐散,缓缓现出一道人影。

    白衣白发,眼覆白绫,手持一把银剑,剑上还串着道虚影。

    立于千纸之上的岑双愣了一愣,眼眸微睁,脱口道“清音”

    白衣仙官身形微顿,缓缓回过头来。